赫连清城多次到顾家打探虚实。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自从他与苏义打过交道,他就怀疑依兰父亲的死与顾家有关。说来也巧,那天他出城探望几个朋友,见几个彪形大汉要进城。看他们的样子,外面虽然罩着汉服,但头上都带着帽子,散着头发,看起来很怪异。他就跟随他们,果然到了顾家。昨天晚上他那么晚回去,正是为了这个事。今天晚上赫连清城又到顾家打探虚实,在房顶上听顾节与来访者的谈话。
“木亲王命你尽快取得造船信物,否则,他会亲自来丹城,不取得造船信物,他也没办法向皇上交待,这是木亲王的亲笔,你看好了。”来访者一脸霸气,顾节在他面前倒是毕恭毕敬,赫连清城看着心里十分疑惑,但见顾节看了木亲王的亲笔信后贴身藏起来,十分慎重。
“现如今北部、中部大事已平,木亲王想乘着此时挥兵南下,一举取得江山,但只怕,亲王这一用兵,汉人相互沟结,再加上沿海这船战并非我女真强项,亲王还是有些担心,莫若你取得造船的信物,亲王一时到底还不敢轻易用兵,所以大事都在你手上,你非得竭力无以报圣恩哪。”
“顾节知罪,顾节自当全力以赴,只恨这些信物都在任家手上,从前,我以为只要处理了任泉,一切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当下的任依兰比她父亲更厉害,一时无法得手。”顾节唯唯诺诺想解释一下事情的经过,可是来访者手一挥,显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任依兰,我也略有所闻,不过一个丫头,难道你还斗不过她,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总之,这个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可不是你的生家性命问题,更是与整个顾家息息相关、与整个大清王朝息息相关哪。”
赫连清城在上面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怎么回事。原来,依兰父亲的死真的跟他有关。正在他想要退走的时候不小心踩碎了一块瓦片。
顾节听得一个声音,料定上面有人,心里就先一虚,也顾不得其它,大喊一声:“谁,快来人。”
赫连清城也来不及多想赶紧从屋顶上下来,但他下来,早已被顾家护卫团团围住了。当然,这之中也有当日刺杀依兰的那班人,自然也有苏义。一个人对战百来号人,最难的却是苏义。他没想到居然在顾家看到赫连清城,但是他受命于顾节,又如何能不拼命。当然,他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苏义不动手,自然有人先动手。纵使赫连清城的功夫再高,也难以一敌百,在大战了几百个回合后,苏义还是卖给了他一个突破口,让他得以逃了出来。江湖上的人讲的是义气,苏义更是知道赫连清城的为人,若不是为当年救命之恩,他也不会为顾节所用。不过,当时刺杀依兰未能成功,他签应顾节再办一件事就可以离开。没想到,今天却碰到了赫连清城,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但是,后面有追兵,赫连清城只能往深院里跑,边跑边躲,没想到跑到了依梅的院子里来了。
依梅的院子,是个独立的院子,平时比较少人进来,赫连清城负伤而来,但却见扶着墻出来的依梅虚弱不堪,完全没有往日的风采。
“是你,”依梅听到动静,以为是顾节来了,没想到却看到赫连清城。她眼睛里自然充满了失望,但随即就燃起了希望。当然,这些赫连清城并不知道。
“你怎么?”赫连清城看到依梅的样子,脸色苍白、虚弱不堪,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不免有几分心疼。
依梅没有回答赫连清城提的问题,而是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托你。”说着从里屋抱出一个婴儿。“我已经生产三天了,他却都没有来看我一眼,我知道他对我已经没有情分了。这个孩子,在这里只怕活不成了,而我却深陷其中,再也走不出去。”依梅说着已是泪流满面,更映衬得她十分疲惫。
赫连清城手臂受伤,但还是接过依梅手中的婴儿。
“你受伤了?”依梅这才看到赫连清城的手上都是血。
“不碍事,”他从身上扯下一块布,虽然单手,还是把布缠上了,“你有什么要交待的?”赫连清城看此地也不宜久留,赶紧问依梅。
“我万事都尽了,只是这孩子请你一定交给依兰,叫她帮我抚养长大。还有,当年依兰父亲的命案是我父亲与顾节一手促成,若她肯救我父亲一命,那是她的恩情;若她不肯,我也不会怪她,望她好自珍重。”
郝连清城看依梅,眼神里的期待掩盖不了疲惫的神情。“你放心,孩子和话我一定带到。”
说话间已有人搜到这里来了。
“从后门走,出了这个门,一直走,就到外院的围墙了。那里有个小门直通外面,可以出去。”依梅边说边领赫连清城往屋外走。
谁知赫连清城刚到墙边,顾节早已在那里等着,只等瓮中抓鳖。赫连清城看架式不好,赶紧把手上的孩子,围在前胸。只因为是黑夜大家也没注意到他手上竟多了个孩子。若不是他身上有孩子,顾忌孩子安危,他还是会跟他们交手,再拼一拼,但如今,他只想着赶紧离开,免生事端。他被逼到墙边,用尽力气往墙上就跃,从墻上跳了下去。顾节自然早有安排,他见来者武功甚高,不知出自何方,早安排了弓箭手伺候。但没想到还是被赫连清城给跑了。
原来赫连清城跳下墻的时候,还是被箭射到了,在后背,刚开始,他根本没有在意,慢慢地他才发现,箭上有毒,而他已经跑不到任家了。顾家离凝香阁不远,再者后面还有追兵,赫连清城知道通往苏小小房间的一个边门,平时并没有人知道,现在他只有先到苏小小那里,暂避追杀了。
赫连清城径直进了苏小小的房间。苏小小正准备休息,却没想到有人进来,因此吓了一跳,但马上意识到是赫连清城。
她看到赫连清城已经支撑不起来,躺在地上。“是你,你怎么啦?”苏小小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我,我恐怕快不行了,你帮我照顾好这个孩子,另外,你派人帮我去请依兰。”说着从身上解下腰牌,“拿着这个,她会来的。”苏小小抱起孩子,但,她看赫连清城脸色铁青,人极为痛苦,她才不想管依兰,她只想救赫连清城,因此只说:“我去找大夫。”赫连清城却拉着她,“苏樱,算我求你,帮我找依兰来。”苏小小再看赫连清城眼里充满了炽热的希望,她确实没办法拒绝他,更何况,他叫她苏樱。苏小小先把孩子放在床上,自己赶紧去找人去接依兰,不一会依兰就来了。
依兰没想到苏小小请她来,是因为赫连清城,更没想到赫连清城受了如此重的伤。
“赫连,你怎么啦?”依兰俯下身子看着痛苦不堪的赫连清城,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哭得像个泪人,“我去请大夫。”说着依兰就要转身。
“依兰,没用的,我身受重毒,已经来不及了,我还有事要跟你交待,”赫连清城伸手拉着依兰。依兰只好跪在地上,抱着赫连清城。
“当年杀你父亲的是顾节和任冰,是因为造船的信物,他已经投靠了满人。眼下你的处境是越来越凶险了,而我,已经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了。”赫连清城说着停顿了一下,“认识你,我真的好高兴。如果没有认识你,我将永远只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人,认识你以后,我才成了我自己,我真的好高兴。”依兰抱着赫连清城眼泪不停地滴下来。她的心就像被摔碎的瓷器,溅落各地,破碎而疼痛。她没有想到赫连清城为调查她父亲的死,日夜忙碌。他总是很忙碌,她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她更没想到杀害父亲的会是自己尊重的顾爹爹。“你不要说了,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依兰,生死有命,不要太伤心,这些年,我已经很知足,从今往后,你要一个人面对的更多。我只恨不能再保护你了。我死以后,你不要发丧,任家是大族,你新寡又未有子嗣,恐怕他们会不服气,势必又是一场纷争。再者,看样子顾节还不知道夜闯顾府的人是我,他们也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一切,这样你还是安全的。还有,这个孩子,是依梅的,你只说孩子是我在外面与相好所生,你罚我去外地买办。一切要等你有实力才可有所地动,现在是保存实力的时候,你一定要记住,切莫为我,太早显露。但是,我想,他们留给你的时间恐怕也不多,请你一定要坚强。”依兰已经伤心欲绝,叫她怎么接受,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要离开她而去。他陪伴了她好几年,为她做了好多事,可是她从来都拒他于千里之外,她一直以为她会这样一直拒绝下去,而他也会一直这样陪着她,可是今天是怎么啦?
“赫连你在说什么?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啊。”依兰哽咽地有些说不出声。依兰摇着头,她不要他离开她,不要。这么多年的陪伴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现在突然失去要她怎么接受,怎么接受以后一个人的生活。事到如今,她真的心慌了。
“不要太伤心,能陪你这几年,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只是不放心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赫连清城说着想要伸手最后摸摸依兰的脸,手还未触及依兰的脸,被依兰握住了,但还是慢慢地垂下来了,慢慢地从依兰的手上滑落,吐血而亡。
“不要,不要。”依兰抱着赫连清城真真是哭得悲天怆地,哭得痛彻心扉,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她回忆着他的一切,跟她有关的一切,他总是护着她,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也总是爱着她,护着她。可是,当他的手滑落的瞬间,她从此再也不能有他了。是她一次一次地把他逐渐打开的早已冰封的心,重新冰封起来;一次一次地拒绝他的爱,可是却再没有机会拒绝他了。想到这里,依兰惟有任凭泪水肆意地流淌。突然依兰像是想起什么来,“你活过来,活过来,我们好好地再一起,好吗?只要愿意,我会忘掉以前的所有,好吗?只要你活过来,你活过来呀。”依兰不停地摇着郝连清城,大声喊着,可是,这些话说得真得是太迟了,他听不到了。
郝连清城的突然离世,带给依兰的何止是失去,更是愧疚、是悔恨,她恨自己没有早些关心他;恨自己总是拒绝他;恨自己未能帮养育一儿半女,恨自己让他带着无限的绝望离开。
“生前不爱他,死后又何必如此伤心。”其实,最伤心的人是苏小小。她从一开始就爱他,从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后来,不管他成了什么样子,是否放任自己,又是否泄气人生;是否承诺带她走;又是否为依兰绝决不见她,她始终如一,因为,她是最了解他的,知道他的孤独、他的苦,知道他的爱,他的付出。她也知道,哪怕今天,他为依兰付出生命,他也是开心的,但是,她的心真的痛到以复加的地步,她的爱,他视而不见;却最后选择为另一个女人死在她这里。是因为,他知道她,知道她爱着他,知道她也会像他为依兰一样,为爱着的人付出一切吗?
依兰不管苏小小怎么说还是一直哭,哭得没有眼泪,摊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苏小小迷离的双眼看着摊坐在地上抱着赫连清城出神的依兰,她还是恨,恨这个女人。不是恨这个女人让眼前的男人不可能爱她,而是恨因为这个女人她活着的唯一希望也破灭了。如果赫连清城活着,那么,她至少还有为心中的这份执着活着的希望,可是现在赫连清城死了,她还有什么希望可言。“你生前没有爱过他,死后,也不能给他名份,可是他真的很傻,就是快死了也要为你安排好一切。你走吧,带这个孩子走,做你应该做的事,把他留给我。虽然生前,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但死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苏小小像发了疯似地从依兰手中抢过赫连清城。“走,走啊,”苏小小喊着,“如果你看重他的爱,就不要辜负他,否则他就白死了。”
苏小小的这一句大喊,把伤心欲绝的依兰拉回了现实,是啊,他为她而亡,她怎么能不为他而活。“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他交给你了。”依兰说着给苏小小跪下磕头,抱着孩子失魂落魄地走了。
依梅并不知道外面的纷纷扰扰,也不知道赫连清城为她的孩子而死,她只知道自己很绝望。她曾经以为获得顾节的爱,就是她一生的幸福了;曾经以为,不管别人、不管她父亲、族人的眼光,只在顾府好好生活就好。这些年,她再也没有踏进过任家,断了跟任家所有人的联系,除了那一次见依兰一面。她像生活在龟壳里一样,虽然不时探出脑袋来,但对外面的一切,对任家的一切,再也不去理会。她只想,好好地做顾节的女人,哪怕被养在深闺之中,只要他时常来看她、爱她,她就会好好地生活下去。
可惜天意弄人。那天,她怎么等都等不到顾节,她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他了。即将临盆的她,有些急躁,若是以前,她决不会去书房的。因为,顾节曾经跟她说过,不允许她去书房的。但是,她那天真的是很想看看他。她只想看她一眼就回来了。没想到,这一眼却断了他与她的所有情份。
依梅到书房靠近一看,顾节正在跟一个生人说话,这个人打扮有些奇怪,不像正常公子的打扮,倒有些像江湖人士,双手放在胸前,抱着一把剑。
“这回木亲王的亲信来,你亲自去迎,让他换了便服再进城,不要张扬。”顾节吩咐到。
“是,老爷还有什么吩咐?”那人还是一个样子,只抱着那把剑。
“另外,据可靠消息,任依兰已经查到了任冰的头上了,当年任泉被杀一事,虽是我指使任冰所为,但,一切都是任冰自己去做的,现在他疯疯颠颠的,我担心他把不该说的话也给说了。你去处理一下吧。说着,比了个杀的手势。”顾节到底对依梅的父亲还是有些感情的,虽然看不上他,因此说了这句话有里不免有些不忍,轻轻闭了闭眼睛。
听了顾节的交待,依梅差点没晕过去,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而这一句出声,也让顾节睁开眼睛看着依梅。依梅没想到,他眼里的谦谦君子是个杀人狂魔,更没想到,父亲与他竟然,联手害死了依兰的父亲,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自称爱自己的男人,居然要杀自己的父亲。她本来想要进去求求他放了自己的父亲,毕竟,任亮一死,现在父亲是她惟一的亲人了。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因为顾节把她拉了进去。她从他的眼里读懂了严肃与决绝,读懂了冷酷与无情。她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杀了自己,又从何谈起为别人求请。依梅惊恐地看着他。
“你不应该来,你就不应该来。”顾节显得很痛苦,大声地叫起来。“来人,请夫人回去,没我的吩咐,不许她出来,也不许任何人去看她。”顾节一挥手,早有几个婆子和家丁进来,请依梅走了。依梅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头也不回去走了。
也许是受了惊,当晚依梅就早产了。顾节不许人去看她,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了。可是,她真的失望了,孩子生下来三天了,顾节也没有来过。哪怕,他来跟她道个歉,说一下自己的无奈,依梅可能都会原谅他,可是她一直盼、一直盼,他都没来。他已经放弃了我,也放弃了孩子,依梅心里不得不这样想。是啊,这样一个人,他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直到赫连清城出现,她才看到了希望,自己可以死,可是孩子多么无辜,她怎么忍心让她跟着自己走呢?当她把孩子托付给赫连清城,一切于她而言就再也不重要了。生又如何、死又如何。这么多年,若不是为着顾节的爱,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她是任家的耻辱,虽然这个耻辱不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是父亲的工具,否则父亲不会留她到二十几岁还不让她阁。惟一跟她最亲的任亮,也已经先她而去,她活着又为了什么?没有了爱,没有了弟弟,没有了父亲,一切都没有了。她选择了最绝决的方式,却不是最惨烈的。她想让自己死后还能留下容颜。她为自己打扮了一翻,擦干眼泪,呑了生金而亡。
但是顾节却不知道这一切。顾节处理了赫连清城后,还是来看她了。他还是担心她的,担心赫连清城会是从她那里而来,会伤害她。可是,他看到了他一生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他的女人,他爱的女人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床了。
顾节看依梅面色红润,但气虚无力,“你是怎么啦?”顾节跑过去,抱起她来。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还是来了,还是来了。可惜太晚了。”依梅说着,伸手去摸顾节的脸。尽管到了现在,她还是爱她的,只是她以为他再也得不到他的爱了,才选择了结束自己的一生。
“孩子呢?”顾节抱起她来才发现,她虚弱不堪,肚子也小了。
“死了,溺死了,我亲手溺死了。”依梅用尽最后的力气,笑着把这个假的消息告诉顾节。
“不可能,你不可能。”顾节哪里相信,懦弱的依梅会做这样的事,“难道是夜探消息的人做的?快说,你快说呀。”
“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一件事对不起你。”依梅的露出诡异的笑。她爱顾节,但也恨他无情,“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企盼你的爱了。”说着撒而去。
“你怎么这么傻,我是爱你的,爱你的。”可是这句话说得还是太晚了,对一个死人谈爱,确实太可笑。
顾节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依梅就已经死了。他不过还没想清楚,要怎么欺骗她,要怎么跟她解释。他以为让她冷静一些日子,等临产了再来跟她解释,看到孩子的份上,她会原谅他。可没想到孩子没了,依梅也没了。这是怎么啦?到底怎么啦?他其实是爱她的,真心爱她。她跟他的那些只爱胭脂水粉的女人比起来,她有气质、有学识、有雅量,虽然她生性懦弱了一些,但这正是顾节所喜欢的。他不喜欢女人太有想法,太能干。自从与依梅成亲以来,他从来没有去过别的女人那里,因为,他知道自己年纪比她大得多,他想要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她。他是爱她的,希望她开心的,可也是他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