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婉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写信的人,一定不是个女人,至少信上的字体看起来苍劲有力端正方圆,颇像一个刚正的男子伏案疾书,旁边有一妇人监督落笔,每一字他都用尽了力气,其实是想表达他实在是无力反抗被逼才写下这封信的。>w<w<w<.≤观字如观人,一个人的字写的好坏,和性格多少有关联。猜测写信的男子和公孙婉的关系,陈华还没问,公孙婉就抢先,羞颜道:“信是我哥哥写的,我娘她笔墨不勤,哥哥的笔迹,我还是认得到。”
李承乾那小子懂事,走的老远撒肥料,陈华干脆动手动脚,一只手揽在公孙婉细腰上,公孙婉的脑袋顺从地靠在他肩膀上。婚事遭遇家里人反对,是最伤女子的心,两面都为难,取舍不好,弄不成一辈子就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了,虽然四年前公孙婉嫁到长安,其实也不算嫁,也是她受道德约束,女训一类教育女性书籍的影响,从洛阳来到长安未婚夫家照顾年迈的婆婆,一个人在长安独自生活了几年,已经算嫁出去的女儿,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爱上的人,家里人没有送来祝福,反倒几年不来看望,突然写了一封信说反对,其实,公孙婉已经不怕家里人反对,她爱怎样就怎样,甚至有时还自言自语,大不了一辈子都不回去了。
“相公,我有些事,妾身想要给你说。”公孙婉温柔地像一只小猫,靠在陈华怀里,把他当成温暖的草垛。
陈华点了点头,他到今天才现,自己对婉儿的认识太少了。
“我娘她很凶。呃,妾身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妾身从小印象里面就记得,我娘冬天的时候,还会拿竹棍打我。哥哥也被她整天打来打去,到现在,肯定也是一副听话乖孩子的模样。”
陈华抱紧了婉儿:“你娘要是敢来长安打你,相公一定帮忙。她一个人,打不赢我们两个。谁让她想拆撒我们两个人呢。”
公孙婉摇头:“不可,那是婉儿的娘亲,她打婉儿,无非是教育婉儿从小就要勤劳,婉儿小时候,其实和二丫一样懒的,那时爹爹还在,他溺着婉儿,婉儿可淘气了。婉儿要相公保证,以后见着婉儿的娘亲,要恭恭敬敬的,娘亲她其实挺爱我们的,只是总爱板着脸当坏人而已,她也会心痛,我要是再外面被欺负了,娘亲一定会帮我出气。”
公孙婉抿嘴笑道,陈华故意冷哼哼,公孙婉在他怀里撒娇了一次,眨着眼睛看着他,哀求道:“相公答不答应呢?”
“答应。”看见婉儿楚楚哀求的摸样,陈华终究是心软答应了。
公孙婉阳光一般笑了起来:“相公真好。”公孙婉抬起小嘴,狠狠地在陈华的脸上亲了一下。很少看见矜持的公孙婉主动热情火辣,陈华脸皮厚借着气氛,还击在公孙婉红扑扑的脸蛋上啄了两下。
非礼我,我也要非礼回去。
公孙婉红苹果般的脸蛋偏一边,道:“相公有所不知,妾身其实不是姓公孙的。公孙是我娘亲的姓,妾身本姓裴,后来改了名,姓公孙。至于为什么要改姓,妾身不知的,好像听爹爹说过,裴姓这个姓不好,受人唾骂,就让妾身和哥哥都随娘亲姓。”
陈华认真倾听,公孙婉说的每一个字,肯定都是藏在她心中多年不愿提起的秘密。
一个非常合格的倾听者,有时候,是会让倾述者完全打开心门,将心里的秘密全部说出来的。在至亲之人身边,公孙婉好像不受顾忌似地,自内心继续自言自语,道:“婉儿来长安几年了,也常常打听了一些事,原来才知道,爹爹以前也是位有名的人,不过,大家都在说爹爹的坏话,很难听,婉儿有时候也要偷偷抹眼泪。婉儿记得,自懂事以来,爹爹一向都是颇有的才学气定神闲不管是大事儿小事儿只要有他在家里人就能完全放心那种人,相公的身上,就有爹爹身上当年那种泰然自若遇事不慌的样子,连神态动作都非常像,所以妾身才会如此依恋相公。妾身还记得,小时候,隔壁家的东西被偷了,爹爹去看了一眼,就找出了那个小偷是谁,就是他们自家的人,爹爹还会常常帮左邻右舍的邻居,教他们的小孩读书念字,爹爹就不是一个坏人啊,可长安城的人都在说他的坏话。”
公孙婉打抱不平地撅着嘴,她的脑袋里,放佛在播放回忆篇似地,把准岳父的影子播放了一遍。这算是重大的秘密了,而且,似乎婉儿口中,早已过世的准岳父大人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对这个朝代的人物,还了解那么一点点,陈华也颇为好奇,婉儿的爹爹是谁,于是很小声问道:“岳父大人他是?”
如果是个非常出名的人,陈华也就认识了。毕竟他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
公孙婉道:“爹爹在家里面,别人都是叫他裴三,娘亲也叫他三哥,不过婉儿知道,爹爹的真名叫裴距。”
“裴距?”陈华的声音,明显要大了不少分贝。牛叉人物啊,隋炀帝面前的大红人,牛逼的外交家,阴谋家,军事家,政治家,他在隋朝的历史,可有数不清的影子,平陈之役,经略岭南,打通西域的贸易,分裂突厥,修建运河,这些事,都有裴距的参与,可以说他在中间,就是一根线,把这些事串联了起来。
捏了捏婉儿的脸蛋,婉儿轻吟一声,陈华确定他不是在做梦,吃惊道:“岳父大人真叫裴距?”
公孙婉点头:“家里还有不少爹爹的手稿,下方的落款是裴弘大。”
裴距,字弘大,岳父大人是裴距没错了。
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婉儿的秘密算大秘密了,陈华摸着额头,有些难以置信。
婉儿的父亲,是那个颇有传奇的裴距,这是始料未及的事。裴距在隋朝,可谓是个妖孽了,简直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没想到,他居然是自己的准岳父啊,若不是婉儿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陈华还不知道自己和这么一号隋炀帝的头号智囊有交集。
揉了揉脸蛋,陈华让自己平静下来。毕竟裴距已经过世了,早聪明的人,已经成为一捧黄土,否则,指不定到今天,裴距都还能挥他的能力,悄无声息就做出几件大事儿出来。
婉儿的秘密,陈华算是已经知道。他心里也有秘密想要告诉婉儿,但怕她承受不了,所以就不坦诚相待了。
抱着婉儿,多余的话,说出来安慰肯定没啥作用,只在婉儿的耳边低吟:“不管别人眼中,岳父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婉儿只要记住,岳父大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行了。他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至少相公现在还没有做出他一半的成绩。”
婉儿点头,轻声道:“相公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和爹爹一样,让婉儿幸福骄傲。。”
婉儿蜷缩在陈华怀里,一动不动,一脸幸福安然。
“相公,你说,妾身是叫裴婉儿好听,还是公孙婉儿好听?”公孙婉笑着问道,说出了心中的秘密,她浑身轻松了不少。
陈华把下巴靠在公孙婉螓上,组成一幅两个人都在思考的画面。
“公孙婉儿好听。”
公孙婉开心地点头:“当然啦,我娘也说,我的名字叫公孙婉儿好听呢?爹爹也说这个名字好听呢。”
她嘻嘻笑着,全然一幅开心的模样。
陈华摸着公孙婉的脑袋,按照历史,隋朝亡了之后,裴距降了唐,还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按道理,婉儿怎说也是一个千金小姐,可惜历史不知道在哪儿出了错,从婉儿的话中,裴距隐居在了洛阳,化名叫做裴三,历史的轨迹改变了,和熟知的沾不上边儿。
“婉儿,抽空我们回洛阳一趟好么?”陈华觉得还是要回去看一看。隋朝大妖孽裴距,上一炷香是必须的。
“嗯,婉儿也有好久没回家了。”公孙婉欣然答应。
两人就在那儿聊着洛阳,聊着公孙婉洛阳的家。
公孙婉把家里的情况,包括他爹爹养的一条很凶猛的大狗公孙婉都说了出来,那头叫傻蛋的狗能一口咬死一头狼,凶猛异常,据说是草原上一种比狗厉害的东西叫獒,中原是不常见的。公孙婉的哥哥,她也说了,总之也是个忠厚老实的家伙,经营一个字画商铺,嫂子是洛阳本地人家,家境不算殷实,和裴家门当户对还是邻里关系,嫁过来相夫教子,生了一个女儿叫公孙小花,家里唯一严厉的就数娘亲稍微难办点,在家里也是属于老太君那种说一句话别人不敢反对的情况。爹爹开始,家里就开始成为做生意的人家,开了个卖字画玉石的商铺,算是商贾人家,婉儿在长安卖馄饨得心应手,也是得益于此。
总之,婉儿洛阳的家,大抵也是如此情况了。
至于婉儿的爹爹裴距,婉儿说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谈起他的事。婉儿在长安几年,肯定也问出了个所以然,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人都过世了,再说多余的话,也就没意思,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