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第三卷(1 / 1)

第五十七章

许氏现在热衷于做小孩子的衣裳,大约的确如她所说,年纪越大,对新生儿越期盼,以前怀着季衡时,她也没有多大兴致自己给孩子做衣裳,现在遇到季衡怀孩子了,季衡别说做衣裳,连针是怎么拿的都不知道,所以许氏就自己做。

得知皇帝来了,她在自己屋里也没有起身,只是说,“他们要说话,我过去也是打搅,罢了,不过去了。”

皇帝遣了伺候的宫人们都出去,房里只剩下他和季衡,他便耍起了赖来,人侧坐在贵妃榻上,看着靠在榻上的季衡,在他脸上亲了亲,说,“朕看看你肚子,成不成。”

季衡被他温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有种自己就是皇帝的江山的感觉,笑了笑,说,“要看就看,我又没有那般侨情。”

皇帝于是欢天喜地,小心翼翼不敢将季衡的衣裳掀开来,怕他冷到了,只是将脸轻轻贴到了季衡的肚皮上去,他用嘴唇贴着衣裳亲了一下,又抬起头来,用手轻轻摸了摸,自从季衡搬到西山来住,皇帝每月都会偷偷骑马来一两趟,每次都是累得半死,不过精神亢奋,神采奕奕,这么来一趟,回宫后能够神采飞扬地办公大半月,臣子们受气的日子都少了,觉得皇帝变得仁爱而通情达理。

皇帝摸了之后就些微蹙眉,看向季衡道,“怎么还只有这么大,翁紫苏怎么说,孩子没事吧。”

季衡突然之间神色变了变,皇帝看到,就精神紧张起来,“怎么了?”

季衡摇摇头,“他刚才狠狠踢了我一脚。”

愣了一下之后就又说,“哎,又踢了一脚,我看不是踢我,是想踢你。”

皇帝一愣之后就眼睛放光,哪里还有皇帝的体统,简直是个山野少年一般,欢天喜地得就差要摇尾巴,说,“真的,朕能把手伸进去摸一摸吗。”

季衡想了想,说,“你摸吧。”

皇帝高兴地亲了季衡一口,然后要把手伸进季衡的衣裳里,但是突然之间又有些手忙脚乱地无措起来,不知道要怎么把手伸进去,季衡看他一遇到孩子的事就是个傻子,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软,将衣摆掀开,又解开了外袍的带子,然后示意他道,“要摸赶快。”

皇帝感动得要鼻子发酸,深黑的眼睛深情满满地看了季衡一眼,然后将手从季衡衣裳里伸了进去,他的手是暖的,轻轻贴在季衡的肚皮上,然后他果真就感受到了肚皮被里面的小东西蹬了一下,力气还不小。

皇帝抬起头来看季衡,“他踢我了。”

季衡点头,“他在我肚子里,我怎么会不知道。既然摸过了,赶紧把手拿出来,你还想摸多久!”

皇帝笑嘻嘻地将手拿出来了,又为他整理好衣裳,然后将脸贴在他的肚子上说,“你这个坏家伙,可不要折腾得你母亲难受,不然等你生出来,朕可饶不了你,定得打你屁股。”

季衡看皇帝真是丝毫没有皇帝的威严气势,就是个傻的,也不说他,道,“你要在这里住几日,宫里怎么办。”

皇帝道,“朕说要来西山行宫里取东西回去,已经说了过几日才回去,朝臣们也无话可说的。做皇帝真是时时被人注意,朕想来见见你也难。”

皇帝的话里带着点叹息的意味,季衡道,“皇上你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是这天下,这黎民的皇上,在其位谋其政,本该如此。再说,皇上安危身系天下,不得肆意妄为,你这么总是来这里,让我就很是担忧。”

皇帝于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季衡,说,“君卿,那你回京城里去吧。朕知道你在西山,不过是避人耳目。朕在京城里安排了个园子,你过去住,可好。这样朕也免了策马两三个时辰,只为见你一面,且这里冬日寒冷,积雪后不好行路,到时候需要什么,皆是不便。你自己不觉如何,但是夫人同朕都是担心的。”

皇帝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季衡却有自己的别扭。

这些日子,也许是安心养胎之故,他心绪宁静了很多,也不是非要和皇帝闹不愉快。

之前不是太冷,皇帝骑马来倒还好,之后只有更冷的,皇帝还是骑马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帝王之安危,关系地不只是他一个人,更是这个朝廷,这个江山黎民,季衡垂目思索,不言不语。

皇帝以为季衡不会答应,不过也没有流露出失望来,只是贴着季衡柔声道,“这只是朕的私心,你不愿意,也没事。朕这几日可以陪着你,陪你下下棋,你也不那么无聊。”

季衡这时候却抬起了眼来看他,长长的眼睫毛如同扑腾的黑蝴蝶,那么眨了两眨,就要在皇帝的心里扇起一阵风来,他含笑道,“既然皇上美意,那我就回京城去住吧,在这里,的确是很多事情不方便。”

皇帝听他这么一说,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此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更是喜笑颜开,凑过去在季衡的脸上亲了好几口,直到被季衡板下脸来推开。

皇帝让人去同许氏说季衡的意思,然后就风风火火地要大家整理东西搬家了。

皇帝这次来西山行宫,乃是因为他生母当年是在西山行宫受的皇帝宠幸,故而有了他。

先皇帝陵旁边的后陵,是赵太后修给自己的,但皇帝却将赵太后葬在了后妃陵里和妃子们在一起,帝陵旁边这个后陵,皇帝就准备给了自己的生母,前些日子,让给拟出了封号,加封易贵人为慈圣皇太后,谥号为孝恭温定慈穆诚圣皇后。准备于明年择日将其迁往先皇帝陵合葬。

所以皇帝来西山行宫,是要来这里专门祭拜的。

别的东西不需要季衡收拾,他的要看的书,字画等物,他不要别人收,才自己收了,准备第二天就启程回京。

当晚皇帝和季衡同床而眠,许氏对此似乎是颇有意见的,因为即使是一般夫妻,妻子怀孕了,丈夫也该是要分床睡的,但是皇帝却一点也不在意这个。

加上他是皇帝,许氏在他面前有什么不满一向也是没法说的,只得算了。

季衡则似乎是没有女人的那些敏感神经,许氏在他面前旁敲侧击说了几次,季衡似乎是没有懂她的意思,后面事情竟然是不了了之了。

第二日,皇帝要去西山行宫里,不能和季衡一起回京,但是亲自交代了护卫要对季衡着意小心,这才放季衡走了。

回京的马车是皇帝让特制的,防震功能十分不错,里面宽敞又舒适,许氏在里面用毯子将季衡的肚子搭好,又有和他长谈的意思,先说了些有的没的,然后才转到她想说的话上,“衡儿,这话也必定是要母亲来说,你还要注意些。”

季衡本要捞本书看,听许氏这么郑重其事,就道,“母亲请讲,儿子听着的。”

许氏便略微有些不自在,但是觉得不说清楚,季衡似乎就真听不懂,便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你怀着身孕,身子最是要紧,可莫要贪那床笫之欢,不然不仅易伤了胎儿,于自身也无好处。不仅是此时,就是孩子生下来了,也至少要养半年,不然极易伤身。”

季衡愣了一下才明白了许氏的意思。

照说,要是季衡真就是个女儿,许氏那有太多的经验教训要传授给季衡了,但是偏偏季衡不是,季衡即使怀着身孕,一看过去,也完全没有女儿之态,所喜所爱所做之事,也都是男子爱做的,所以许氏那些经验教训也不好传给季衡,甚至说起这种话来,都觉得尴尬不便起来。

许氏看季衡发愣,不由又解释了一遍,道,“皇上是九五之尊,我是没法说他的,所以只好来对你说了。你别不要怕违拗皇上,就任由他胡乱来,你的身子可是你自己的,更何况,孩子更是娇贵,要是伤到了,那真是没有后悔处的。”

季衡本来面无表情,此时则是突然笑了起来,许氏看他笑,就更是气恼道,“你这个孩子,这时候还笑。”

季衡其实也有点尴尬,但是还是解释道,“母亲,你放心吧,没有做过你想的那些事情。”

许氏却是不大相信,道,“皇上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我看他跟你在一起,恨不得黏在你身上,晚上又一同睡觉,你别为了他的面子,就不在意别的。”

季衡只好又说,“母亲,真是如此。没有你想的那些事。”

许氏看季衡再三强调,只好不再说了。

她又低下头去看季衡的肚子,发现真是一点也不显,不由叹道,“都七个月了,还只有这么一丁点,真不知道这孩子生下来会不会是只小老鼠。”

季衡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孩子的确是听话得很,基本上没有任何折腾,要不是他的胎动,季衡时常都不觉得自己有怀孕。

而正是如此,季衡想他才能一直这样坚持下来。

季衡回到京城,发现京城虽然也冷,但是比起西山上果真要好不少。

皇帝给季衡安排了园子,不过季衡没去,不知原因,他心里抵触受皇帝这样的安排。

有时候分析起自己那点别扭心思来,季衡只会想,也许是因自己终究是个男人,即使说了要生孩子,那也只是自己的决定,自己来生,作为孩子父亲的皇帝,季衡觉得他也没有权利来限制自己。

季衡住到了城南的一栋宅子里去,这里本来就是季衡的别院,按着文人的风流风雅,这里正该安排一位红袖添香的佳人外室才对,不过季衡既没有那样的风流,也无力这样的风雅。

将一切收拾安顿好,也就入夜了。

西山冷清,京城热闹,虽然这宅子里依然是清静的,但夜晚在檐下看一眼天空,只见天空被地上的万家灯火映照得呈现一片朦胧的灰黄,季衡也会想,也只有京城有此气象了。

回到京城,不知是不是气氛或者什么别的变了,季衡食量变大,进腊月,肚子就显出来了,于是他很少再出门。

对着季府,说的是季衡在西山养病,许氏也跟着去了,府里便是三姨娘和四姨娘管家,在过年时,许氏和季衡也没有回去。

五姐儿年后三月就要出嫁,但因许氏一直照顾季衡,对她的嫁妆疏于在意,故而近过年了,还没有准备齐全,没有准备齐全的另一个原因是六姨娘异想天开,想要过多嫁妆,于是许氏对她不理不睬,六姨娘于是无法,只好扭着季大人要,然后又自己到处抠抠索索地添加置备,毕竟是唯一的女儿,虽然结果只是嫁给一个翰林家的小儿子,六姨娘心里不满,但嫁妆还是想为女儿办好点。因为那翰林家,的确是清贵,只有一个三进的宅子,加上跨院,四代同堂,五姐儿过去,上有公婆和祖母,中间又有两个嫂嫂,两个嫂嫂都生了儿子下来了,要是嫁妆不丰厚,日子恐怕也是要过得苦。

季衡一向是不喜欢理睬那些后宅琐碎之事的,因六姨娘嘴碎,又十分难缠,他连看也懒得看她,更遑论搭话,但在五姐儿婚事上,季衡想了想,还是让许氏多拿了两千两银子给五姐儿,毕竟是家里的最后一个女儿,她嫁了之后,季府就只剩下他和璎哥儿了,想来也的确有些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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