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御盏收手,魏往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
夜星阑惊喜的问:“他怎么样了?”
御盏握着夜星阑的手,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片刻,才答她:“暂时可保住一会儿性命。”
“什么叫暂时?”夜星阑声音一冷,看到自己的手还在御盏手中,赶紧抽了出来,身子站开了些。
但是由于她灵力消耗过多,离开了御盏,顿时觉得脚下有些不稳。
不过御盏也没有管她:“暂时就是暂时,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比天剑,是专门用来对付上神的剑。别说是魏往,就是我,被这剑刺中,性命,怕也是难保的。”
“难道……”夜星阑眼光黯淡下来,满面内疚的摇着头,还是不肯相信:“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御盏的眸光轻轻烁动,似乎有一味意味不明的芒泽在思虑着什么,但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夜星阑的话。
而是悠悠道:“你好像很想救他。”
“是我伤了魏往师兄,若是不能救他,我这一辈子怎能安心?”夜星阑立刻道。
“那你倒不必担心。”御盏鬼魅的笑了笑,调笑道:“你伤了上神,哪怕是误伤,这罪过是免不了的。而且,魏往在神族有功,他妹妹一样,所以你伤了他,罪过可以至死。到时候一命抵一命,你绝不用不安心。”
御盏的话说的是云淡风轻,可字里行间的意味,却很是认真。
夜星阑身子轻颤一下,死?她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怕死了,可是,她只是不甘心,不敢信还没有做完想做的事情,不甘心还没有问清楚魏往和夜雪霁的关系……
“怎么,你怕了?”御盏突然轻轻的问,说着,便将夜星阑的下颌高挑起来,细细瞧着她的眉眼。
夜星阑扭不开头,没力气和御盏抗衡,只好开口:“我不怕,若是非死不可,怕有什么用?只是,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你交给我的事情,我也没做完。”
最后一句,夜星阑是特意说的。
她的心思,不想给御盏知道。所以说起来,也是尽情肆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呵,”御盏笑了一声,冷清深邃的眉眼缓和了几分,他手指温存,但摸着她的脸庞,却像是一条滑腻腻的蛇,让人不由生出寒意。
“那真是可惜了,因为你不会有机会了,马上神族大批兵将就要来抓你了,到时候长明殿上一审,太虚殿内行刑,很快,你就灰飞烟灭了。”
御盏似乎对这个话题很玩味,故意说得详尽,说完,更用不忘看着她胸口的位置道:“不过那样也好不是吗?那时候,你就不用有任何不安了,欢乐,痛苦,痴缠,纠离……过去种种,都将一起烟消云散。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夜星阑不动声色的听着,她不想和御盏多说,多说无益,多思无用,倒不如把握眼前,趁魏往还有一口气在,能与他说商家句话也好。
“怎么?”似乎看出来夜星阑的心思,御盏的目光也随着她,转向了还在闭目调戏的魏往:“你想和他说话?”
“可以吗御盏上神?”夜星阑淡淡的问,却看都不看他:“我想和魏往师兄亲自道别,我想和他道歉。”
御盏眯眸,样子迷离而又诡异。消尖的下巴歪着,氤氲的光下,美俊中透着一星半点的妩媚,他时而,喜欢露出这种表情。总叫人分不清他强弱心思。
“可以是可以……”御盏声音低低冷冷,以气说出,微微嘶哑:“只不过,你真的只想和他道歉而已?”
夜星阑点点头,面不改色:“是。”
“那到了黄泉之下,你在阎王殿等他,也是一样可以的。”御盏像是在逗弄夜星阑似的。
终于,夜星阑微微气急:“御盏上神,你若是不让,那现在就把我杀了吧,何必跟我废话这么多?”
盯着夜星阑冷硬的面庞,忽地,御盏微微笑扬,“几日不见,你好像变得和之前略微不同了。”
“有么,是错觉吧?”夜星阑道:“我还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习惯了。”
“习惯什么了?”御盏敏锐的问。
可还不等夜星阑回答,就听见宗越魏蓝灯他们往这里走来。御盏收起笑意,冷冷扫一眼来人,声音清浅的响在夜星阑耳边:“你点开他的穴道,以灵力往伤口缓缓相输,只可维持一炷香的时间,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完,别留遗憾。”
说完,御盏便一闪身,去了宗越和魏蓝灯那里,看样子,是要替夜星阑拦住这些碍事的人。
夜星阑心里惊了惊,刚刚那一瞬间,御盏的脸上没有半点愚弄她的意思,虽然只是片刻须臾,但她也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丝善意。但是,是错觉吧?
御盏这样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冷血冷情之人,离君莫都不是其对手,他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善意?无非是有什么目的,才顺势给她一点好处而已。
就像有些人,救人,只是为了施恩图报。
不再多思,夜星阑转身就进入魏往身侧,按照御盏提点的她的方式,帮魏往疗伤,片刻,手上微凉。一看,只见魏往已经缓缓睁开了眼,摸住她的手。
“雪霁……”魏往半睁着眼盯着夜星阑,体温很冷,气虚血弱,声音小的几乎非贴耳不可闻见。
夜星阑眉头一紧,不顾御盏的提点,将缓缓施力,改为用尽全力,这样,须有就让魏往气力恢复多了些。
她一边不停输送灵力,一边靠魏往很近很近,道:“魏往师兄,实在对不住,我竟然不知道比天剑会是如此这般,竟然失手用它伤你性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一定会承担起这份责任。”
听到夜星阑的话,魏往却是一笑,声音清冷,沧桑,还带着夜星阑不明白的悲伤哀愁。
“这一剑……是我自愿挨的,与你……有什么干系?”魏往很缓慢很缓慢的开了口,声音贴在夜星阑耳畔,冷的让她心颤:“我只当你是她……思念如此之久,许久未见……你竟然和她如此相似……即便知道不是,能够……能够……一尝所愿,哪怕瞬间便消,也当……心满意足了……”
“魏往师兄,你在说什么?”夜星阑身形震动,她听到魏往说,这一剑是自愿挨得,这是什么意思?
魏往还是轻轻的摸着她的手,但只是轻轻挨着,并不进一步的做些什么,行为很是克制:“我……在人世独自太久……每日……每夜……孑然一身……只修功法……实在是……苦闷……”
“魏往师兄……”夜星阑盯着魏往虽然惨白,但是却比之前温柔许多的脸,尽管眉心还蕴着痛苦,可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只觉心中闷塞。
“但那时……还不至如此难熬……至少,我以为,可以成为掌灯大神……将来……成为神王……总该会多一些乐趣……”
夜星阑不再开口,只默默输送灵力,听着魏往轻轻的说话。像是要将满腔的情感全部诉说出来一般。
“可遇到一人……竟深陷其中……如疯如魔而不自知……颓废消沉而不觉……”魏往喘息着,越发的声缓无力:“阴晴圆缺,独自一人时……总思念那人至深……”
“我曾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厢情愿带来的……错觉……”
“可现在,发现……不是那样……是我,我喜欢着那个人……所以忘不了……所以……”
魏往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太用力,嘴角终于冒出血水,血水顺溜而下,滴入他白皙脖颈,蔓延而下,在他洁白的胸口,开出鲜艳的花儿来。
夜星阑咬牙,眼角一湿,却强忍着没让自己流下泪来。此时此刻,听到魏往如此的话,已经够是伤感,再要哭的话,岂不是徒添郁结?
“魏往师兄,你一直喜欢的就是夜雪霁吗?”夜星阑轻轻的启唇。眼前人这样的神情,这样让人心碎的样子,看来,都是为了夜雪霁……
她虽不懂魏往对夜雪霁的感情,但,却又感同身受。
魏往笑了笑,点点头:“不错,是她……”说着,又看向自己身边的霁雪剑,用力够去。
夜星阑连忙帮他拿过去:“这剑……”
魏往珍惜的抚摸着霁雪剑,目光轻柔:“这剑……本来……是有两把的……一把,叫做……”
“思魂。”夜星阑情不自禁的接道。
魏往目光轻诧,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微笑着点点头:“不错……一把叫思魂……一把,叫霁雪……”
“思魂……是她取得名字……取自那个……她思念至深的男人……”
“而……”
夜星阑性仍魏往说话,便帮他道:“而霁雪剑,是你为她取的,取自她的名字。对不对?”
魏往越发柔情的看着夜星阑,讳莫如深点点头,轻轻“恩”下一声。
“这两把剑,都是出自你之手吗?”夜星阑忽然这么问,她就是莫名的这样觉得。
在魏往身边,看着他望剑的表情如此深厚,便知道这两把剑,对于他来说有多么重要,珍藏了多少抹不去的回忆……又寄托了,多少的情愫……
想不到,在人前冷情寡淡,无欲无求的妄剑上神……竟然也是一个如此深情之人……
“不错,是我。”魏往平复了一下气息,才又极力的说起话来:“原先我酷爱神剑……去一处世外桃源……专门去打造世间最强之剑……”
夜星阑虽然很想听魏往说他和夜雪霁之间的事情,也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要问魏往,可他越说话,血就流的越多,身子也就越快的虚弱下去,她灵力也消耗的更厉害。
这样两个人还维持不了多久,便都要两败俱伤。
忽然,夜星阑想到了一个人。
与此同时,不远处。
宗越和魏蓝灯,与御盏目光相接,连祁从旁看着,四人都是心照不宣。
宗越和魏蓝灯好半晌,才消化了御盏和夜星阑的关系,尤其是宗越,他很难置信,自己最喜欢的哥哥,和心动的女人,竟然连这些都没有告诉自己!
“魏蓝灯,你哥哥命不久矣,他现在和夜星阑有话要说,你还是不要打扰了。”但面对宗越的目光,御盏也没有半点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是看着魏蓝灯,淡淡发话。
示意,她不要再往前走了。
可是魏蓝灯看着魏往和夜星阑在远处,心焦如焚:“御盏上神,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也知道你向着夜星阑,但不管你和她什么关系,终归是她伤了我哥哥,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自有公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御盏轻轻竖起手指,示意魏蓝灯闭嘴:“公断我不会阻拦,等一会儿神族的人来了,你想怎么做都好。不过,现在这里我最大,还是先听我的,让他们单独说一会儿话吧。”
魏蓝灯气急败坏,咽不下这口气,握拳,上面的灵力渐渐加深光泽。
御盏只是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须臾,那拳便快不可察得朝他挥了过来,他闪身,在宗越惊叫出一声“小心”的同时,魏蓝灯也已经被他一脚踢在心口,给摔出数十米外!
“魏蓝灯!”宗越心下一骇,赶紧去看魏蓝灯,只见她捂着胸口,猛地呕出一口血来,脸色惨白!
旁边的连祁见状,看了一眼微微勾唇的御盏,也赶紧追了过去,从身上取出一些药来,给魏蓝灯赶紧服下。
他平时就带着这些治疗内伤的灵丹妙药,不严重的伤,应急是没有问题的。
御盏没有下狠手,只三分的出力,魏蓝灯内伤并不严重,只是新伤加旧伤,这下子,是没有半点出手的能力了。
“不自量力。”御盏的声音缓慢落过来,轻微而又慑人。
“御盏哥哥,你怎能如此……”宗越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平时对自己温柔百般的哥哥,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御盏对宗越还是温和的,他轻轻将他从魏蓝灯身侧扶起来,给他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拨开他眼角发丝:“碍事的人,就要让她彻底消停才行。她也没什么大事,不是吗?”
“可是……可是你也不该下重手,你明知道魏蓝灯不是你的敌手。你,你不是这样可怕的人!”宗越咬牙,说出了内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