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箭簇带动着乳白色的元气湍流,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于瞬息间从黝黑的弓身上消失。
驾马疾奔的蒙面马贼林零感知到远处传来的天地元气波动,他甚至已经清晰感知到了宁缺的那股浓郁的杀意,他很意外,也很惊诧,而他的直觉更告诉他宁缺似乎认出了他,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但此刻他已来不及细思,因为他已看到宁缺在搭弓拉箭,而他的本能觉得危险。
他之前本不在意宁缺,因为对于已预先把宁缺的一切攻击手段都研究透彻的林零而言,宁缺没有秘密,而他所常用的那把弓,在其手上的射程,威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虽然他也从不认为宁缺的这一箭会直接要了他的命,但他还是相信本能,是以,他当即拿起圆形小盾挡在身前,并调用全部的念力结成护盾,他觉得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然而他马上就知道错了。
这是元十三箭,也是宁缺觉得迄今为止射出的最好一箭。
过往十余年所积蕴的冥想念力,那些艰辛与挣扎,那些仇恨不甘怨愤,以及对天地的感悟认知尽在这一箭之上。
这一箭射的宁缺是十分快意,酣畅,他有自信,箭出则敌灭。
由洼地到左边的草坡,无数枯草落叶惊慌躲避,无休止的寒风悄然止息,空中顿时形成了一道空洞。
一支看不见的箭,便在空洞里穿行。
这一箭,息了寒风。
惊了天地。
灭了生机。
林零挣大了眼睛,它那位于黑罩之下的脸色陡然变得极为苍白,而身体的倒飞,让他满是愕然,满是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着胸口,眼瞳瞬间变得无比悲恸,还有不甘。
被黑色衣甲覆盖的胸口上开出一朵花,那是一朵血花,花后是一个洞,很空很空的洞,一个空荡荡的洞。
前一秒,箭尚在弦,
下一秒,箭便来到了林零的身前。
这支箭的飞行不需要时间,且无视了距离,合金符箭洞穿圆形小盾,刺穿念力墙壁,它自林零的胸口心脏处而入,贯穿而出,并如糖葫芦似的接连射穿十来名马贼后,射入后方那隆起的草甸。
伴随着十数名马贼的重重摔落,草甸最上方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其声若雷,令天地变。
“好一个元十三箭啊”站在右边草甸的姜明抬眉亮眼惊叹道。
自那晚在心血来潮之下尝试着调动星辰却诡异的成功之后,脑中疑惑不断的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暂时离开,先回长安找凯莎探讨一下,而在离开之前,他决定临时改变此次荒原之行的后续计划,因此,他留下了那张字条。
姜明很清楚,在宁缺知道敌人是参与屠杀将军府的林零,且林零是洞玄上境的大念师后,就一定会动用元十三箭,而在借机谋划铲除佛宗之余,又能顺带着看看所谓的元十三箭,对姜明而言,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宁缺的这一箭,截断了马贼头目林零的生机,也间接阻止了马贼们的惊人冲势,更令很多人对其望而生畏。
但深得“趁你病要你命”精髓的宁缺也不管其他,当即高喝一声,带领着残存的燕兵,民夫率先冲了上去。
而见此一幕,神殿骑兵统领终于忍不住了,他实在不想放过眼前这收集战功的大好时机,而刚才的那一箭,更是在告诉他,射出那一箭的人十分不简单。
是以,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在此时,他都应该且必须领兵冲下去,只是,马贼主力仍在,就这样冲下去,神殿骑兵难免会出现些许伤亡,故此,他坐视着墨池苑弟子与马贼们死斗,足足过了有一会,见马贼已出现了不小的伤亡时,他才拔剑高举,带领着一百余名精骑快速的冲下草甸。
神殿骑兵统领的领兵离开,加速了马贼的灭亡,可同时也打了曲妮的脸,而马贼袭杀墨池苑的失败,让本就阴沉着脸的曲妮愈加愤怒,“废物就是废物,连一群小贱人都杀不掉。”
说完,她看着草甸下正领兵与马贼厮杀的宁缺,怒着脸,寒声道:“小子,坏了我的好事,真该死”
曲妮在怒骂,下方在厮杀,有了神殿骑兵的参与,除了零星的马贼外,其余的马贼很快就被袭杀干净,而面对着逃窜的零星马贼,神殿骑兵只是象征性的追了追。
马贼被击溃,光明,获得了胜利。
是的,在神殿骑兵们眼中,是他们,终结了马贼,可马贼虽已击溃,但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姜明负手而立,站于草甸上,他静静的看着下方风波的发生,直到打扫完战场的神殿骑兵退回草甸,继续护送着曲妮等人朝着王庭而去,不知何时,他的身影就已然消散。
暮色再至,似火般的夕阳笼罩着大地,把泥土里的血渍耀的更加刺眼,不止的寒风在这原野上肆意的狂吹,助长着地面上的火焰,而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成堆的尸体在融化焦黑变形,一股令人感到恐惧恶心的焦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营地里的气氛是悲恸的,因为不仅牺牲了大部分的燕兵,民夫,还有墨池苑的男弟子。
夜晚再至,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穹上一片漆黑,在寒冷的微风中,十数团忿忿不平的火苗在悄然而起,并在寒风中渐成燎原之势。
当清晨的黎明再次到来,安歇了一夜的墨池苑众人就再次踏上前往王庭的旅途,只不过敏感的宁缺发现了异常,他带着疑惑问:“为什么还要去王庭”
“粮队的事情总要一个交代,而且”莫山山眼帘微垂,在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我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