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德饱经沧桑的脸布满了阴云密布,他微微凹陷的眼睛里都是盘算,滴溜溜地转转眼珠,小声道:“唐安夏是将军府的女儿,她主动吸引了小皇子,导致这个乳臭味干的小孩子跑到明月殿,招惹了月公主。此事必然是他们的计划,唐振天心心念念着大皇子,文亲王又和二皇子关系密切,不知唐安夏是受了他们二人谁的指使,对小皇子下手,便是阻碍我们的计划!”
曼文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眨了两下,思量着:“他们真是好计谋,利用唐安夏的身份方便在宫中行事,我们又不能确定幕后主使人是谁。无论如何,父亲!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女儿委曲求全的嫁给了小皇子,他才十岁不谙世事,整日惹人讨厌。女儿就像是哄孩子一样的哄着他,陪他玩,就是为了某一日能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后。只有他登基为王了,女儿的心愿才能实现,才不算是白白浪费辛苦付出了一场心血!爱情和权势,女儿总要得到一个!”
隆德自然是赞同曼文的说法,他同样是要辅佐小皇子成为下一任的皇上,否则,就不会派人去刺杀二皇子。这些争夺的人都消失了,便正是他能够成为摄政大臣的时刻,将来曼文诞下的皇子登基为王,丞相府的子孙后代都可以得以庇佑,福泽延绵不绝。
“罢了,为父陪你去一趟明月殿,但愿月公主能给为父几分薄面,愿意释放小皇子,对他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隆德叹气连连,调转头随着曼文一起朝着明月殿的方向而去。
……
文亲王府。
李君麒回来之后,察觉到唐安夏一个人愣愣的坐在窗边出神。
芳嫣刚要行礼,李君麒把手指放在唇边做出来了‘嘘’的手势,示意众人悄悄地退下,他蹑手蹑脚的站在唐安夏的身后。
循着唐安夏的目光望去,不远处是一片假山,如今已经初夏,溪水涓涓流淌在假山之下,美不胜收的景色宛若人间仙境。
唐安夏凝视着溪水的平面,清风拂过,看着渐渐泛起的涟漪,她的脸色闪现了一阵阵的落寞和哀伤。
明月喜欢李君麒,惜雪喜欢李君麒……
还有死去的白梅喜欢李君麒,西殿的芷莲和梦琪都喜欢李君麒……
以前,唐安夏单纯的以为,这个世界上她是深爱着李君麒的女子。他们二人在前世经历过生死,她爱他胜过一切,当家仇已报的时刻,唐安夏认准李君麒就是她的全部,她甚至可以为了他付出全部。
而今,唐安夏忽然发现,原来她自以为独一无二的爱情,其实是她的一厢情愿。
喜欢李君麒的人很多,她知道的好几个,她不知道的可能更多。
李君麒就像是悬挂在天际明媚绚烂的太阳,他活得像是一束光,所到之处尽是温暖。
他的才华横溢,他的文武双全,他英俊潇洒的面容和桀骜不驯的气质,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处都让人沉迷,让人难忘,一旦被吸引,就如同毒药般欲罢不能,无药可救。
“哎……”唐安夏沉沉地叹了口长气,或许哪一天,李君麒不会再爱她了吧,毕竟喜爱李君麒的大有人在,单单一个明月就足以让世间任何的男子为之心动。
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唐安夏要怎么办?她是离开文亲王府,回到唐家吗?她是唐家的庶女,虽说父亲对她还算尊敬,却没有全心全意的疼爱。
翠荷也好,大夫人也罢,总归是相互间存有间隙,彼此有猜疑,不可能亲密无间的生活在一起。更何况她是嫁出去再回来,地位顿时降低了很多,怕是难以让唐家众人接受,到时候背地里议论纷纷,日子更不好过。
如此想来,唐安夏突然心生一丝丝的伤感,若是有朝一日,没有娘家当靠山,再没有婆家的信任,失了夫君的宠爱,失了正王妃的位子,她就是真的一无所有,破落的像是一只在暴风骤雨中淋湿的小鸟,楚楚可怜,无人疼爱。
唐安夏苦闷的扯出一抹笑,收回了远去愣愣发呆的目光,这才注意到了身后的那位默默注视着她的李君麒。
“你什么时候来的?”唐安夏慌忙站起身,诧异的问道。
李君麒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眸子似天山之巅的神圣池水般清澈,声音温柔如止水道:“早就来了,看你认真的样子,就没有打扰。”
唐安夏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李君麒的身体,原本沉静的脸孔立刻绽放出来绚烂的笑容:“君麒,你平安回来真好,最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还好都挺过来了,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什么都无所谓。”
李君麒强而有力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把脸埋在了她的肩膀上,语气宠溺:“傻瓜!我当然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放心吧。”
说罢,李君麒伸手捧起了唐安夏的小脸,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微微低头,炙热的双唇印在了她的唇边,水火交融,两个人满心的欢喜。
用午膳的时候,李姑姑一溜小碎步进来,福了福身:“殿下,正王妃,西殿的侧王妃前来求见!”
唐安夏一愣,睨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君麒,自然要表现的大度宽厚些,她莺声燕语着:“让她进来吧,芳嫣,再加上一把椅子过来。”
李君麒没有吭声,芳嫣便乖乖的听从唐安夏的话,搬了张椅子放在了二人的对面。
梦琪和芷莲二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到内阁,朝着李君麒和唐安夏福了福身:“参见殿下,参见正王妃。”
李君麒依旧是吃着饭,喝着水,不言不语不吭声。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们一样,直接无视掉了梦琪等人的存在。
唐安夏抿唇笑道:“快点起来吧,侧王妃难得来到我的正殿,不如坐下来一起吃点,我们三人还没有一起用过膳食呢!”
梦琪瞄了一眼不赞成不反对的李君麒,笑着摇摇头:“不了,臣妾不敢,正王妃的膳食一向是王府里最好的。其一,臣妾怕吃不惯,粗茶淡饭才是西殿的待遇。其二,臣妾害怕正王妃再下点毒药什么的,伤到臣妾。”
这话,让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李君麒和唐安夏,同时停驻手中的筷子。
李君麒抬起眼眸看向梦琪,眼底的深处透着阴冷和淡漠,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要把人吞噬,旁边的唐安夏都能感受得到他的怒意和霸气侧漏的威严。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略带着几分责备:“侧王妃有话不妨直说,没有必要拐弯抹角,正王妃若是在饭菜中下了毒,岂非是想要害死我不成?你是妾室,本王平日里确实忽略了你,但是诋毁正王妃是你的过错,更是大不敬的罪过,还不快点像正王妃致歉!”
梦琪扬起脸,眼底浸满了无辜,楚楚可怜道:“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绝对没有污蔑正王妃!”
说罢,梦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边哭着,一边叙述:“殿下,求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臣妾入府以来,安分守己,不敢多言多语,从来都没有打扰过殿下,您是亲眼所见的。
可惜,您离开之后,正王妃有一日唤来臣妾,本来臣妾是不想来的,心里害怕的很,正王妃再三邀请,臣妾无奈才来到了东殿。
正王妃嘘寒问暖了一番,随后就赠予了臣妾两盒茶叶。臣妾看茶叶极好,不舍得喝,第二日便拿到了皇后娘娘的宫中,臣妾想着,在文亲王府没有依靠,担心哪日被赶出去,能依附在皇后娘娘身边也是极好的。
本来是好意,借花献佛,未曾想到皇后娘娘让婢女沏茶,结果茶中有毒,害得皇后和贵妃,还有臣妾都中了一种毒。导致不能再怀有子嗣,身子受损严重。
皇后勃然大怒,叫正王妃来审讯,她却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说是臣妾自己下毒,毒害自己。并且让李姑姑找个一个装满了各种毒药的盒子,拿到皇后娘娘的宫中,声称是在西殿房间里搜查到的证据!
臣妾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盒子,更不知道什么毒药。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放到了臣妾的房间。皇后娘娘认准了是臣妾做错的事,处罚了臣妾,甚至逼死了婢女锦条。
等回到西殿,正王妃又把殿下您的贴身婢女芷莲,安插在臣妾的身边做事。说什么芷莲陷害她,也是臣妾的注意!殿下明鉴,臣妾和芷莲素不相识,她日日在东殿,臣妾天天在西殿,从未谋面!
芷莲来到西殿做事,才告知臣妾真相。她暗恋了殿下多年,一直都对殿下念念不忘,暗中收藏了殿下的几件衣服和随身之物,结果被正王妃发现了,就勃然大怒,寻个理由把她支开,正好送到西殿伺候我,锦条死了,这个理由成立,还顺理成章让她远离您!
殿下,正王妃是多么聪明绝顶的女子,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步步为营,设计陷害臣妾,害死了锦条,还栽赃给无辜的芷莲,我们都是受害者啊!
臣妾年纪轻轻,如今就不能怀有身孕,哪怕殿下不喜欢臣妾,不会宠幸臣妾,来日有一天,臣妾有机会离府的话,总要找个人家嫁了,总要有个孩子吧!
难道臣妾会为了陷害正王妃,白白搭上自个儿的一辈子吗?一切都是正王妃的阴谋!她步步为营,心机城府如此之深,引我入局,在局中置我于死地!那盒有毒的茶叶,若是我喝了,则害惨了我。
若是我拿给旁人喝了,就能害惨了旁人,到时候变成我下毒,如眼下这般受罚落魄!如此可怕的心机,如此缜密的心思,真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殿下!臣妾不求您惩罚正王妃,也不求您免除了臣妾的责罚,毕竟这罪是皇后娘娘定下的,臣妾不想让您为难。
臣妾知道您深爱着正王妃,不舍得伤她害她,也相信她。但是,臣妾还得要冒着必死的风险,把真相全都讲出来!让您知道臣妾的真实想法!知道正王妃的手段!还有无辜的芷莲,谁若是爱上了殿下,就会成为正王妃下手的对象!”
梦琪泣不成声,整个人哭成了可怜巴巴的泪人。
唐安夏和芳嫣,包括李姑姑玉华等人,无一不震惊错愕地盯着梦琪,她的话句句都是编造谎言,但是听上去就好像是真的一般,简直是颠倒黑白的高手啊!
唐安夏的嘴角抽动着,甚话语间有些怒意,缓缓道:“你……你是疯了吗?梦琪啊,人说话能到你这般份上,确实是一种本事,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过去我小瞧你了!”
梦琪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子,芷莲急忙扶起了她,看向李君麒的时候,同样是满脸的泪痕:“奴婢……喜欢殿下多年,但是,奴婢性格柔弱,胆小怕事,万万不敢陷害正王妃。”
唐安夏阴冷的一笑:“芷莲啊,你是忘记了本王妃的话了吗?多日不见,你也变得面目全非了啊!”
“奴婢不敢!”芷莲立刻紧张不安的低下了头。
那副样子,好像唐安夏是一个咬人的野兽!
梦琪瞅着李君麒一直都沉默不语,也不说孰对孰错,立刻知难而退。
她紧紧地攥住了芷莲冰凉的手,瘪了瘪嘴角:“殿下,臣妾只是把心里话讲出来,把真相说出来。不求您如何做,臣妾也不敢和正王妃争夺什么,更不敢嫉妒。您知道了真相,就是替臣妾做主了。
臣妾告退,不打扰正王妃和殿下叙旧,芷莲,我们走吧!”
言毕,梦琪拉着芷莲,转身准备离开内阁。
“胡言乱语!”玉华气恼地朝着她的背影骂了句,“你简直是疯了!难不成要去皇宫,找皇后娘娘对峙吗?!”
梦琪头也不回的委屈道:“玉华姑娘武功高强,险些杀了臣妾的婢女锦条,臣妾连你这个奴婢都不敢得罪。芷莲我们快走就是了……”
而后,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就像是忍受了多日的冤屈,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般,步履蹒跚,徐徐地离开了东殿。
芳嫣气得瞠目欲裂,若不是李君麒在场,她真的要骂出来最难听的话了!
“正王妃!我们才是受害者!她是害人害己,她活该!”芳嫣直跺脚。
唐安夏看了看李君麒,轻声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