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老头自己进去了,也不招呼客人,景曜和修文两人也不感到奇怪。
修文在店堂中找了张椅子,便大喇喇地坐了下来,景曜倒是仍站着,一个个地翻看堂内明柜上展示着的胭脂水粉。
顾槿心中疑惑更深,不仅是对这家店奇怪的待客之道,还有对景曜修文二人此时这种自如的态度——这可是一家卖女儿家用度的店啊。
她疑惑了不过片刻而已,一个袅娜的女子身影便从堂后小门中绕了出来。
这女子盘了妇人常见的发髻,穿着素净。眉眼细长,嘴角天然便带了一抹笑,让陌生之人一看便觉得与她亲近了几分。
且她身段纤细,姿仪妩媚,只眼角嘴角有些细微皱纹,透了些年龄感。
顾槿瞧见那女子出了小门后,双眼打量了片刻堂中三人,便笑盈盈先对顾槿行了个礼道:“民妇蕙娘,便是这馥兰阁在淮宁分店的掌柜,这位贵人有礼了。”
又转了个身看向景曜,屈身道:“睢王殿下,阔别三年,别来无恙。三年内,往日大恩,蕙娘时刻不敢相忘。”
景曜闻言,终于放下了手中赏玩着的各色胭脂,转过身淡言道:“蕙娘勿多礼。三年了,令爱一切可好?”
蕙娘闻言感激道:“多谢殿下挂念,小星如今一切都好,最近还与临街药铺老板的儿子订了亲。民妇已与那药铺老板商议好,等这场大灾过了,便择了良辰,让这两个小的早日成亲。哎……要不是殿下三年前仗义出手,小星如今已不知被那猪狗不如的畜生糟蹋成什么样……”
忆及不堪往事,坚强如蕙娘这般的女子,眼眶也微微红了。
顾槿在旁边听得讶异不已,若非脸上细纹稍微显了些年纪,她根本难以想象,面前这个风流韵致的女人,女儿甚至都到了议亲的年纪。
景曜闻言点点头,道:“如今一切都好便好,往事不堪便不必过多回忆。”
蕙娘平复了心情,点点头,直起了身后,便欲请睢王几人入座楼上雅间。
景曜却道不必,又直接开口问道:“蕙娘,我只问你,店中如今能取出多少现银,并存在银庄中的存银一共多少?”
蕙娘闻言并无丝毫惊讶的神色,只在心中默想了想,便伸出四指对景曜比了比,道:“店内现银不多,只千两有余,城中存银却有这个数。”
景曜点点头答道:“虽没有多余,如今却也够用了。你今明去将这些存银取出,取尽后送至城北钟鼓巷一处院落,门口挂了两盏写了睢字的灯笼处便是如今我暂住之所。”
蕙娘口中称是,对景曜这个有些难度的要求并无半点不满怨言。
景曜道:“如今城内的状况……要向钱庄要大笔银钱或许会有些不易,此番辛苦你了。”
蕙娘道:“是殿下给了民妇和小女一条活路,又给了民妇丰厚本钱,令我在淮宁开一家分店,自己当掌柜。蕙娘心中本就感激不尽。再者,这店中所赚银钱全属殿下所有,如今殿下需要,民妇亦欣喜自己能帮到殿下的忙,如何会觉得辛苦呢。”
蕙娘倒也是个爽利人,说完后便起身道:“如今银庄想必也已开门,我便先去看看。少陪了,殿下和二位见谅。”
说罢蕙娘便动身出了门。
顾槿只觉方才所闻已超出了她的想象……遍布天下的馥兰阁……它的幕后大老板,竟真如盛都中民间的传言,是皇室中人,而且还是她面前之人,睢王景曜?
那这么说来……另一个传言道,馥兰阁的幕后老板,也是那劳什子群芳楼的老板——这个传言,也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此处,顾槿已顾不得仪态,讶异地张了张嘴看向还淡定坐着饮茶的景曜。
景曜淡淡抬眼瞥了瞥面前这吃惊到无以复加的女子,道:“知你疑问颇多,若全须全尾同你解释,或许要费上不少唇舌功夫,因此我想了想,还是不解释了。”说完便站起身招呼修文欲走。
顾槿闻言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恨恨道:“睢王殿下果然真人不露相,行事亦是不同寻常。寻常男子带女子来这胭脂铺便是买胭脂水粉逗她开心,王爷倒好,带了我来这铺子,也不说送我点礼物,反倒演了场半截子戏,结果还不跟我解释,搞得我云里来雾里去的。”
景曜回头,笑看着她,道:“听顾小姐此言,想必小姐在都城时,常有男子带了你去胭脂铺?”
“才没有!我,我是听幼容说的……”
景曜也不问幼容是谁,又道:“若你真想了解我,便多些耐心吧。我只怕,你到时候反倒会后悔了。”
顾槿听了这话,急忙摇摇头,问道:“为何后悔?”
景曜此时却也不答了,只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懵懵懂懂的人,转身,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而且,你已很好了,这些胭脂水粉,对你无用。”
听闻此言,顾槿一愣,脸上倏地有些赧然,稚嫩的内心此刻便如一汪平静的春水,因了一片无意间飘落的柳叶,而微微泛起了波澜,因此倒也把前头纠结的事情忘了少许,紧跟着景曜走了出去。
顾槿难得受了景曜的夸,正不自在着,又随即上马感受着他从身后揽了自己的亲密姿态,心中只觉比之前同骑时更加羞涩难当。
她当下只觉得浑身发热,整个人怕已烧的如同一只全熟了的水煮虾了,不由得深深地低下了螓首,不适地挪动了一下被景曜双臂从后方拥住的身体,道:“王爷,你可否稍松一些,我,我好像有些发汗。”
景曜全心驾驭着凌雪,也丝毫不知一句无心的实话,便能拨动了他多年心系的那颗芳心,闻言便也顺从地松了臂上一些劲,道:“你如今也应熟悉马上的节奏了,你可双手握住缰绳借力控制身形,但别使力,凌雪由我来操控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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