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江南重镇留下镇上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后院,一声尖叫打破了江南首富李辅疆府里清晨的寂静:“来……来人啊!小姐没了!小姐不见了!”整个后院顿时骚动起来,不一会儿便如煮沸的水一般,婢女小厮来回穿梭,寻找着可能隐藏在某一处的小姐李潇潇。
贯通东中西院的雕花长廊中,一个身着绿衣的娇俏婢女一路狂奔,从西院四小姐的闺房奔到东边李夫人的院内,正在镜前梳妆的李夫人已经先得了婢女通报,匆匆出了内室,绿衣婢女一见到李夫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抖着道:“夫人,小姐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你有没有到处寻一寻,是不是她贪玩又在吓唬你?”李夫人不到五十,保养得宜,看上去就是位养在深宅大院的迟暮美人,她育有三子一女,这小女儿是她夫君的老来女,平日里最得宠爱,加上从小有哥哥们溺着,一向都是无法无天,最喜欢些捉弄人的把戏。
可当她的目光落到底下跪着的婢女手中攥的一封信上,心知这次恐怕不是闹着玩那么简单。
“小姐……小姐留下了书信……”婢女哭丧着脸将手里的信举起来,李夫人身边的婢女红罗已经一步跨过去,接了信递给李夫人,信封上写着
“娘亲亲启”,是小女潇潇的笔迹没错。
“娘亲大人在上,先受潇潇一拜。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娘亲看到潇潇此信时,潇潇已然出了留下镇,待潇潇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必当回来向娘亲请罪,娘不必派人来寻我,告诉那些提亲的人,非是一代大侠本小姐绝不下嫁!所以娘还是不要为潇潇操心了,江湖上多少少年英侠,潇潇回来时可以顺带捎回一个也未可知。还有还有,让爹不要生气,我偷了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傍身,还有三哥,我终是偷了他不止一样东西,让他记得欠下的赌注,潇潇回来要再收。最爱娘亲的女儿潇潇拜上。”
“简直是胡闹!”李夫人玉手一拍桌子,吓得下面跪着的婢女抖了三抖,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不见,她自是责无旁贷。
李家规矩森严,平日里有小姐护着,可这次小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她睡得沉如死猪,她实在也是委屈的紧:“夫人……我……”
“去把承风叫来!”李夫人开口,门口立刻有小厮应了一声是。这个么女从小便喜欢看些武侠传记,那些个讲江湖事的话本不知来来回回给她翻了多少遍,堂堂李家四小姐,不爱针线女工琴棋书画,整天就想舞刀弄剑成为一代女侠!
那小厮刚走,李夫人正想问一下女儿的婢女阿童她昨日到底还有些什么奇怪的的表现,要真是出了去,至少该留点线索至少有个方向可寻吧?
却听一把清扬的声音响起:“娘亲,听说小妹离家出走了?”晨辉之下,走过来一个身穿银灰色的云纹织锦长袍的年轻男子,未及弱冠之年,眉如浓墨,密密入鬓;目如郎星,熠熠发光;鼻若勾翼,坚直高挺;唇线深深,却是有着几许丰盈光泽,当那张俊颜完全避过晨辉,清晰地映入屋内众女眼中时,有几个年轻的婢女竟是不自觉地将头垂了下去,不一会儿却又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偷瞄,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李夫人对此却是见怪不怪,秀眉轻蹙,看着面前脸上带着揶揄笑意的三子李乘风:“潇潇是不是偷了你的玉牌?”李乘风嘴角轻轻一扯,自是一派风流俊俏:“这丫头学别的不成,学偷儿倒是学了个九成九!”何止出城的玉牌被她偷了,他还丢了两颗小夜明珠,十两碎银子,外带一把缎面的扇子。
“这可倒好!你自己瞧瞧,她真是出去闯江湖了……”李夫人将信往儿子手里一塞,
“都怪你,平日总拿些话本让她读,读出来个野丫头!”李乘风只是将那信展开打眼一瞧,笑道:“娘亲,这可不关我的事,谁让我那么多书她都不喜欢瞧,偏偏对江湖之事这么感兴趣,不过,不该她看的我可一本没给她看!说不定是这丫头知道最近提亲的人太多,怕您一时冲动把她嫁了出去,这才逃婚,未必跟我有关。”
“你还说!你要看好了玉牌,她能顺利出城吗?妹妹不见了,你这做哥哥的怎么一点不着急!”李夫人说着这话,心里是真的开始担心起来,这丫头从小到大也就去年及笄时带她去过一次京城,别看她机灵古怪的很,却最是没有心眼儿,就她那样想要闯江湖,就像把一只开着口的空坛子扔进了湖里,不一会儿准得沉底。
江湖凶险,岂是她这种黄毛丫头单枪匹马能去闯的?
“夫人别担心,想必福管家现在已经去追了,小姐没出过什么门,又好认,保不准一会儿就回来了!”李夫人身边的红罗劝道,李乘风也道:“是啊娘,您先别急,您可别拿她当深闺小姐看,潇潇别的本事没有,坑蒙拐骗可不比江湖人差,放她在外面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他又瞄了一眼手中的信,
“何况她把爹的匕首都给偷了……”李夫人哼了一声:“你说的倒是轻巧!一会儿你爹回来了要是知道……”李夫人话音刚落,便听到院子里响起一个浑厚男声:“我已经知道了……这丫头就是让你们给宠坏了!”李辅疆每日清晨必定要去后山晨练,李夫人忙迎了上去,
“老爷,这可怎么办……”李辅疆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柔声道:“福同不是出去找了吗,就算她是半夜跑出城,现在也走不了多远,你别担心……”李辅疆将目光转向自己儿子李乘风,
“你也别给我愣着,还不帮忙去找找,没见你娘这边担心的紧吗?”李乘风咧咧嘴,恭敬地应了一声
“是”,脚步却没挪动:“方才一听说我就让陆原出去了,不一会儿就该有回信了,这丫头前两天想要偷我的追月,想必就是为着离家出走做准备,府里的马匹一匹没少,她跑不了多远的。”李夫人见两父子嘴上说着找女儿,可眼里并没有多少急色,一副潇潇出不了大事的模样,急道:“老爷,乙未年潇潇可是被……”
“夫人!”李辅疆面色微微一沉,随即又恢复原状,
“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何况那时也不是冲着潇潇去的。”你也要分清楚什么事,家里的事情,不要牵涉到那边……”
“可是……”
“娘……”李乘风走了过来,挽住他娘亲的手,
“你好好想想,潇潇在府里有谁没招过她的道?她那两下拳脚功夫是我教的,等闲的小混混未必近的了她的身,再说了,她手上还有别的宝贝……”李夫人狐疑道:“你给她什么东西了?”李乘风一滞,他知道娘亲不喜欢妹妹接触些江湖物事,可他那个妹妹最会死缠烂打调皮捣蛋,他实在受不住陆陆续续也给了她不少东西,想必昨晚她的离家,那个迷魂香和百爪锁就发挥了不小的功效。
李夫人瞧他这个模样,心里已然明白了八九分,李乘风平日里老说潇潇这个不好那个不行,实际上最宠她的也算他一个!
“那些三教九流的东西关键时候能顶上什么用!”
“您在家宽心坐着,我这就加派人手出去找还不行么,一会儿把她纠回来,你好好揍她一顿!”李乘风宽慰好母亲,便赶紧出去找妹妹。
李辅疆扶着李夫人的手往内室走:“好了,夫人,别担心,风儿定能把潇潇带回来。”
“老爷,以后可不能这么宠着潇潇了,这越来越不像话了……”婢女们就盯着两人的身影尽了内室,谁也没跟进去,要说宽慰夫人,几个孩子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李老爷。
“老爷,那丫头偷了你的匕首,我实在是担心,这一般人看见也没什么,万一……要不让图伦他们……”
“夫人!”李辅疆截断了李夫人的话,
“家里的事情还是不要跟图伦他们扯上关系,我们难得清静了这么多年。何况……认得那匕首的人不是死了也是半截身体进土了,潇潇哪那么容易就遇上……”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唉,你怎么就没把东西放好……”
“我的错我的错,你且梳妆,一切等福同回来再说吧,至少他能查出潇潇是从哪个门走的,顺着方向去追一定能找到她!”李夫人担心女儿,早膳也没有用多少,好在早膳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管家福同就带回了消息。
女儿果然是凭着李乘风的玉牌出城门的,说是骑着一头毛驴向北面去了。
“这些个守城的士兵是做什么的!连人都不看就放她走了吗?”
“娘……有了玉牌要是还用看人,那要玉牌做什么?不如把我们一家大小的画像都贴在城门得了!”李乘风苦笑道,只要一牵扯到潇潇,娘亲就再无平日的端庄冷静。
李家是江南首富,在江南势力不可谓不大,整个留下镇的官员没有一个不是靠着李家吃饭,任何时间,只要有李家的通关玉牌,想出城门都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