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入夜,叶府房檐上堆积的雪尘被徐徐冷风吹落。
萧殷衣袂翻卷,踏步进了叶宅,门房见这样一位身形颀长的戴着面具的男子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连忙追问:“你谁啊!?来干嘛的?!”
他侧眸看向门房:“来找叶贵妃。”
门房摆手:“别找了,我们娘娘走了。”
萧殷面上一怔:“去哪儿了?”
“我干嘛告诉你?”门房越看他越觉得不像好人,会不会是喜欢大小姐但苦追不得的人?就比如他们全府上下都很讨厌的那个公子,好像姓纪来着。
这也不怪他不认得萧殷,洪喜公公带侍卫来的时候,这个门房还没当值。
见萧殷不说话,只是冷冷又暗含不耐地看着他,门房嘶了一声:“你这人为什么听不懂话,赶紧走听见没?不然我尖叫呼救,护院马上冲出来打你一顿。”
萧殷当做耳旁风没听见,跨步直接走进宅子,朝叶缱缱的院落走去。
门房追在他后面,伸出一只手搭上萧殷的肩膀:“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真的要喊了啊!”
他话音刚落,萧殷就轻巧握住他的手腕,尔后退步用力,挺拔的腰微一侧身。门房只觉刹那间天旋地转,他变成一道抛物线砸进了一边的雪堆中。
萧殷拍了拍肩头,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叶缱缱的院子。
院内黑灯瞎火,当真没人。
他皱眉推开屋门,借着月色从窗外倾泻的光亮,他隐约看见外间小竹榻上有一个“人蛹”在蠕动。
萧殷眉宇拧紧,他上前将那人翻过身来,才发觉竟然是桃宝。
桃宝被捆了起来,许是叶夫人忘记管她,这会儿她嘴里塞着手帕还呜呜地哭。
不是叶缱缱。
萧殷又松手把她放了回去。
他快步出门去找人,桃宝在他身后发出咆哮呜声。
倒是先帮她解开绳子啊!有没有人管管她?!
娘娘,你在哪里,奴婢好想你呜呜,后背好痒好想抓。
萧殷在叶府里没见到叶夫人,便将还摔得头晕眼花的门房从雪地里捞出来:“叶贵妃去哪儿了,快点说,我没那么多耐心。”
门房到底是个有骨气的男子,他肿着摔红的脸哼了一声:“你威胁我我就会说吗,我就不说,除非皇上问我,不然你死了这条心吧。”
萧殷出行没带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但是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禁军都统令牌。这是他刚刚出宫的时候从禁军统领戴让身上扒下来的。
门房自然认得,禁卫军时常手持令牌在城中骑策快马替皇上办事。
察觉到眼前男子的身份可能贵重非常,门房怪叫一声,吓昏了过去。
萧殷终于彻底不耐烦起来,他将门房重新按回雪地里。
夜幕下,暴躁的皇帝陛下朝青山道观策马而去。
到了道观里,在丹房院落里他果然看见叶童和他夫人坐在一起吃大饼,萧殷气势煞人地走进去:“贵妃呢?”
叶童还不知道叶缱缱跑了的事,见皇帝陛下如此急忙,心中隐有不好地预感,他看向叶夫人:“缱缱呢?”
叶夫人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她很快想起来:“哦,缱缱说要去吃几天苦,我就让她自己跟着一位老伯回家了。”
叶童和萧殷齐声:“什么!?”
萧殷有些薄怒:“跟谁走了?那人住哪儿?什么身份?”
叶童对此情此景太过熟稔,他摇头:“不用问,夫人她肯定不知道。”
叶夫人无辜地点头:“她说要去,我当然就只有支持她了。其余的问那么多干什么,哎呀你们不用担心,缱缱她不是稚童了,她做事我放心。”
叶童在萧殷要发火前连忙站起身制止了他,他压低嗓音拉着萧殷出了房门:“陛下,当务之急是找到缱缱,您放心,我夫人虽然不着调,但料想当时情况不复杂,说不定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农,缱缱不是心血来潮的人,这么做可能另有原因,问夫人不如回去问叶府的家仆。”
他说完,率先走向外面,与萧殷两人一起匆匆赶回叶府。
叶夫人不知所以地捏下一块大饼放进嘴里咀嚼:“奇怪,这个侍卫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是哪里来着……”
叶缱缱那厢。
老伯的家可以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了,两个茅草屋内都是简陋的炕床,墙角放着装碗的木柜子,但至少收拾的干净整洁,倒是不见一丝灰尘。
老伯领着她俩进了稍小点的那个屋子:“这是我孙子住的房间,我收拾一下给两位小姐住。”
叶缱缱看见窗台上有一个小木瓶,上面用水墨胡乱涂了几笔,里头插着两三枝绿梅,正散着幽幽暗香。
钟宝芝看了一圈:“我们睡哪儿?”
叶缱缱指着炕床:“自然是这里。”
小姑娘立即瞪圆双目,粉唇不满地嘟起:“就这?”
这里还不如太师府的柴房大。
叶缱缱跟着老伯出去准备刷锅煮饭,她回头看了一眼钟宝芝:“你不习惯住的话现在还可以回去。”
“我不回!”钟宝芝为了证明自己一定可以,主动铺起床褥。
叶缱缱满意点头。
小姑娘还是来得及调教的。
老伯做饭的地方在他自己的主屋里,支起一口锅下面垫几块柴,就是简单地灶台了。
煮饭的时候叶缱缱遇到了难题。因为老伯家里米缸所剩无几,看着缸底那零星一点白米,叶缱缱只好撸起袖子,把它们捧进锅里,洗淘几遍后,她再次遇到了难题。
难道她又要用火石生火了?!
之前在宫里生火那次却把她烧成光屁股蛋的事已经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
叶缱缱决定趁着钟宝芝在忙,喊老伯过来帮忙。
还不等她喊人,那边屋子里就传来钟宝芝一声足以震飞房顶的尖叫:“啊!有熊!”
听见这一声叶缱缱在自己跑还是救人这两个选项当中犹豫了一下。
最终叶缱缱还是选择丢下打火石,忙提裙跑过去,顺手抄起了靠墙的一把八钉耙。
她挥舞着钉耙像八戒下凡一样勇武地冲进房间:“熊在哪儿呢!?”
钟宝芝吓得惨白一张小脸,缩在角落颤抖地指向屋内的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