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快要降临时,漫天流霞彩云随着金乌融入西边天际,与另外一边星子初上的墨蓝相互映衬,染出几分狂醉的烂漫。
叶缱缱见时辰差不多了,跟着燕纱离开上林宫,前往此次萧殷举办宴会的地点极乐殿。
临走前她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被燕纱塞在帘幕后头的卞承运使节,他依旧处于昏迷中,一动不动的姿态都快让她觉得燕纱把卞承运敲死了。
燕纱提着小巧的六角绘兔灯,叶缱缱就在她身后佝偻着背,偶尔飞快地抬起一眼,看见身旁有宫女经过她又赶紧低下头,生怕别人认出来。
经过花园的时候,蒋贵人与秦美人路过,看见远处脚步匆匆的“六公主”,蒋贵人由衷地从鼻尖发出一声哼。
“这个六公主真是奇怪,记得她刚入宫那天,脑袋扬的比谁都高,这才几天时间,就学会低头做人了。”
秦美人心不在焉地拉了拉她衣袖:“管她做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贵妃娘娘,宴会马上就开始了,陛下为了这件事脸色阴沉的吓人,要是再找不到娘娘,恐怕臣妾就可以为桃宝他们做一首悼念诗了。”
蒋贵人捧着手炉与秦美人一起往前走去:“要我说,就该让陛下好好着急一番,我可听说今天陛下与六公主在泉露池附近正好与贵妃娘娘撞上了。陛下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娘娘怎么会不伤心呢?或许这会儿躲在哪儿哭吧,苦了娘娘了。”
两人渐行渐远,丝毫没注意到娇夏头顶几条枯枝,缓缓从旁边的草丛里站了起来。因为偷听到蒋贵人与秦美人的对话,娇夏心中有一个计划形成雏形,她在月色下邪魅一笑。
叶缱缱与燕纱一路走去,发觉巡逻侍卫当真多了起来,几乎随时就能遇到一列侍卫步伐匆忙的经过。
虽则众人以为她是六公主,基本上没有怎么理会叶缱缱。但她倒是一直紧张的出冷汗,生怕被人察觉。
忽然迎面走来一队侍卫,为首的那人十分眼熟。戴让正带着一列禁卫军朝她走来。
叶缱缱连忙低下头,跟紧了燕纱的脚步。
就当她与戴让和禁卫军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戴让突然在她身后喊了一声:“等等。”
叶缱缱指尖在袖中按进掌心,听着戴让的鞋靴靠近声,她没来由得心虚。
戴让挥挥手,让禁卫军们离远了点,他走到叶缱缱身边,用很低的声音说:“对不起六公主,鞋袜和帕子还你。”
说完,一个拿丝绢包裹着的东西递到了叶缱缱的面前。
叶缱缱:“?”
她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她的疑惑让戴让误以为她不肯接,戴让眼底有一丝焦急,他四下看了看,哄劝道:“六公主,之前是我唐突了,但当时水流湍急,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将您救起,不是有意要冒犯您。”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呢?!
叶缱缱想到六公主入宫的那天正在下大雨,想必是她进京的途中遇到了什么事,恰好护送的戴让把她救了起来,于是她就一见倾心?
戴让老实本分,可靠俊秀。
六公主的眼光不错嘛!
叶缱缱便伸出手接过了他递来的手帕。
戴让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公主之前说在北燕,如果将自己的鞋袜和手帕给予一个男子,就代表要与他厮守一生。为了不毁坏公主名节,我回去后已经将鞋袜和手帕洗干净了,多谢公主厚爱,戴某不敢当。就此别过。”
什么!?
叶缱缱心里一个惊雷。
六公主居然因为这个原因托付了私定终身的信物,她又不是六公主本人,她怎么能接过来?
在戴让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叶缱缱逼不得已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死活要把手帕塞回他手中。
戴让没想到六公主看起来娇弱艳丽,小小的身体却有这么大的力气。
“公主!别这样,松手!”
撒手你个头!快把手帕拿回去!
戴让挣扎的厉害,叶缱缱拿出从前抢打折菜的力气死命跟他搏斗。
燕纱见情况不对,在旁边不停地说着无人能听懂的语言:“呱呱叽里!”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女孩的娇音带着愤怒与不可理喻从旁边传来。
叶缱缱和戴让同时怔住,向右边看去。
来参宴的钟宝芝穿着喜气洋洋的红褂子,黑色的小辫编成两簇揪揪,上面簪着兔绒花,跑起来灵动可爱,像个年画娃娃。
只是这个时候年画娃娃有点怒发冲冠的样子向他们跑来,她身后跟着有些日子没见的宁衡。
他长高了些许,外表看起来也更稳妥了些。穿着同色长褂,小大人似的背手走来。
眨眼间钟宝芝就像个火球一样冲到了叶缱缱和戴让的面前,她看了一眼叶缱缱,然后怒瞪着戴让:“你身为禁卫军统领,居然跟宫里的女人拉拉扯扯,你果然是对不起贵肥的坏人!”
戴让急忙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叶缱缱听得快要翻着白眼昏倒。
什么叫跟宫里的女人拉扯又对不起她?钟宝芝你的话有歧义啊,她也是宫里的女人!
钟宝芝气鼓鼓地:“你还敢说你没有,我刚刚都看到了,如果你跟她没关系,你俩这么亲密干什么呢?!”
宁衡适时补刀:“确实,我看到你俩拉扯,竟然在后宫旁若无人地跳起舞来,摩肩擦踵,还说你没有?”
谁跟他跳舞了?!
叶缱缱恨不得把这两个小学生拎起来每人打一顿。
钟宝芝眼尖,看见她手里握着的手帕,忙扑过来抢:“这是什么!”
叶缱缱将手帕举高,钟宝芝跳来跳去都够不到,她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宁衡!”
宁衡就像是受到指示的机器人,他稍稍提起后退几步,尔后一个健步冲来,凌空踏虚,直接从叶缱缱手里抢走了手帕。
他交给钟宝芝后,钟宝芝得意地看叶缱缱一眼:“我倒要看看,你在跟这个禁军统领私相授受什么东西。”
叶缱缱心内大呼不好!
这可是六公主的清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