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确实黑暗,唐歌一番话,柳如是已经听得明白了,他志不在仕途,要的是安逸的生活,这一点,倒是和她的想法一样,她最渴望的,就是安逸的生活,找一个对自己好的相公,儿孙满堂,无忧无虑,可这已经是奢望,青楼歌妓,是压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而这世上,又有几个好男儿能入了她的眼?
“如是明白了,唐公子想要安逸逍遥。”
柳如是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那种想要知道他一切的想法又涌了上来,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真的看不懂了,想到那“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男儿豪情,想到那“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忧国之心,想到那春风十里,卷上珠帘,想到那青山妩媚,她一时有些呆了,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呢,有志气,有才学,却无心朝堂,岂不是可惜了他满腹的才学,明明很矛盾,可却那么自然,他更像个隐士。
“如是,如是?”
“啊,唐公子,什么事?”
这一次,反而轮到柳如是发呆看着他了。
“你觉得拉面怎么样?”
柳如是笑了笑,这人真的无心仕途啊,可惜了好才学,柳如是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不知道唐公子该怎么做?”
唐歌让柳如是准备好了纸笔,写下了高汤的配方,顺便加了几味中药,肉桂,枸杞之类的,死鬼老爹当初调高汤的手法很牛,唐歌记得清楚,回想起老爹晚上熬汤的样子,还有那高汤的香味,唐歌心里暖暖的。
“唐公子,这,这苏打是何物?”
柳如是看着之上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不禁想笑,这字,着实不敢恭维,这上面的东西大部分她都认识,只不过这苏打却是没听过的。
“哦,这个,就是碱,碱面有吗?”
“这倒是有的。”
“那就好,按照配方上的东西买就可以了,量都不大,至于那些肉类,每样少买一点点,足够一锅汤就够了,我先给你一个人做,试过之后再说好坏也不迟。”
柳如是点了点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慌慌的,尤其是听他说给你一个人做的时候,竟有种欣喜。
屋子里又变的安静了起来。
“如是……”
“唐公子……”
“你先说……”
“公子先说……”
两个人竟然出奇的一致,几乎异口同声的开口说话,又异口同声的谦让,在昏黄的烛火下,两个都笑了起来。
“如是,你本就天生丽质,笑起来,更加好看了。”
唐歌心里痒痒的,这女人怎么看怎么漂亮,笑起来更像个仙女似得。
“公子说笑了,如是薄柳之姿,一副皮囊而已。”
柳如是摇了摇头,嘴上谦虚,心里却越来越乱了,这人真是有些难以捉摸,不知道对一个女子这般说话,已经是调戏了么,想到他在海外长大,也就释然了,一方水土一方人,或许唐公子随性,海外的风俗不同造就了这般性子把。
“如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既然说不让我显得生分,你若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唐歌是真的想要帮助这个苦命的女人,不忍心看她眼里总是藏着心事的样子。
“啊……”
柳如是被这一句话给惊呆了,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已经是不是调戏了,这是占便宜,这个登徒子,白眼狼?
“啊……那个,如是姑娘,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就当是一家人,哎……我我的意思是,我们别见外……,不是,我是说,我想帮你,我擦……我……”
唐歌觉得自己越描越黑,反而坐实了调戏的意思,想要占人家便宜。
柳如是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通红,身子似乎都在颤了。不过她看着唐歌那局促紧张,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顿时掩着嘴儿笑了。她到底是心思敏捷的才女,赶紧坐直了身子,可脸上的红潮仍在。
“唐公子,想要听如是说什么?”
“我,我只是见你有心事,看着心疼,人有心事的时候容易生病,我们虽然刚认识,可我唐歌也算是知恩图报的人呢,若你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你不妨和我说道说道,就算帮不上忙,也可以一起想办法,而且说出来也好受一些,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快乐分享给别人,越分越多,心事分享给朋友,越分越少。”
唐歌开始胡诌了,虽然也有八卦的心理,可他是真心想要开导一下这个大美女,看她有心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爽。
柳如是看着他真诚的样子,转过了脸去,强自压住心里的慌乱,可脸上的潮红怎么也退不下去,什么叫心疼?柳如是心里忽上忽下的。
“我之所以能赎身,是因为青楼的姐妹帮忙,有一个姐姐待我很好,她本来早该脱离苦海了,可是却因为得罪了人,至今仍然呆在青楼里,不得解脱,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机会,却又峰回路转,遇到了新的难题,我是担心姐姐过不去这道坎。”
柳如是缓缓说道,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能否细说一下,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唐歌对柳如是颇为亲近,对柳如是好的姐妹,自然能帮则帮。
“我那姐姐,生的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诗画双绝,尤其精于琴技,声名甚至传到了京中,无数才子对其青睐有加,自然也有往后看中了姐姐的才貌,想要给姐姐赎身,纳为妾室,可惜我那姐姐眼光颇高,又怎甘心做妾,迄今为止,也没人能入她法眼,更是跟唐公子一样,厌恶官场,可惜天意弄人,越是讨厌的东西,越是摆脱不了,我那姐姐,因为才貌,招来官家之人,觊觎其美色,百般刁难,每次想要赎身,都被各种手段给拦住了。”
“这就是仕途,吃人不吐骨头,连一个风尘女子都为难,这帮狗官很少有好东西,大多从骨子里开始流脓了。”
唐歌听了个大概,无非是一帮官痞子,想要强抢青楼歌妓罢了。柳如是刚见识过了他,才发现,这人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对官场似乎十分记恨。柳如是越发好奇。
“是啊,他们的确坏的流脓,好几次姐姐都被逼上了绝路,好不容易挺了过来,这一次怕是更难了。”
柳如是说的凄凉,都是风尘中的姐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姐妹落难,可事实却就是如此,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怎么个难法?”唐歌听得不舒服,这世道就这样,谁也无法改变,可是总归还是能做点什么的,什么也不做,只会毁灭。
“我那姐姐对管家的人没有好感,自然看不上管家子弟,也因此得罪了官家的人,两年前扬州知府想要纳我那姐姐为妾,姐姐抵死不从,得罪了他,权势压人,如今姐姐已经两年没有分文进账,全靠姐妹们帮衬,日子过得艰苦,而扬州的知县,人虽不错,可知县公子贪花成性,对姐姐百般纠缠,变着法的刁难,也想要讨姐姐做小妾,如今,又来了个淮南节度使,姐姐分身乏术,日渐憔悴,我这当妹妹的,自然看着看着心里难受,却没有四好办法。”
柳如是说着眼睛变得通红,眼看着就要落泪了,仿佛那姐姐的遭遇感同身受一般。
“这,你这姐姐真是个神奇的人,知府,知县,节度使,都能沾上边……”
唐歌听得都有点头大了,民与官斗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形同奴隶一般的歌妓。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柳如是已经如此漂亮了,这个所谓的姐姐,到底何许人也,竟然能让整个扬州最大的官都为她抢破脑袋?
这种事儿是绝对不能插手进去的,他爱莫能助,可是看着柳如是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唐歌大男子主义作祟,不受控制的开口说道:“如是,你别急着难过,把话说得更清楚些,我也好帮你想办法,你只顾着难过,如何能帮助你姐姐,你且冷静一下,跟我再说的详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