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念头刚在心头一现,梁洹自己就在心头否定了。以他这几回跟她接触来看,她应该是真没认出他来,真把他当太监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有些不爽。当初在藏书阁主动诱惑他,居然转眼就认不出他了!
这般一想,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经过这番折腾,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应该猜到了他的身份,想必吓得不轻,应该很快便来求自己恕罪。想到这里,他心里轻轻一哼,也不急着招她来见面,等着她主动找上门来。
可没想到,沈初夏一直装傻充愣,华阳宫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等了几天,沈初夏不说来亲自求见他,连送点礼物来示好的表示都没有。
他有些沉不住气了,便叫申则去华阳宫找她,说来替自己要香肠。
他原以为,自己主动求和,她会顺水推舟亲自给他送来的。没想到,沈初夏一点儿不买账,只拿了香肠给申则,根本没有要来请罪的意思。
他这边气得牙根直痒,可又拉不下面去找她。
这样一拖,一个月就过去了。
除夕之夜,万家团圆,皇室也不例外。这晚,宫里会在绿波殿设筵席,邓太后和皇帝,还有所有的嫔妃、皇子、皇女都要出席。
沈初夏自然也要来。
想到就要与她见面了,梁洹心头不禁有些期待。
而沈初夏此时的心境与梁洹完全不一样。原本她一直躲在华阳宫里,自欺欺人地当着缩头乌龟,这下她就再也没处躲了。
她给梁岷换了一身喜庆的大红棉袄,头上戴了一顶黄澄澄的虎头帽,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可爱至极。
收拾妥当,沈初夏便抱着梁岷,带着明兰与秀菊去了绿波殿。
她来得早,除了大病初愈的小媛曾芷清,其他人还未到。
上回梁岷满月的时候,只有曾芷清送了贺仪来,因而,沈初夏对她颇有好感,之后也去看过她几回,两人倒也熟识。
看见沈初夏入了殿来,曾芷清便笑着叫道:“沈姐姐。”
沈初夏把怀里的梁岷交给秀菊,走上前对着曾芷清笑道:“芷清妹妹,今日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曾芷清笑了笑,说道:“总算下得了床了。”
“妹妹这回病得有点久呢。”沈初夏说道。
“我从小身子便弱,让姐姐笑话了。”曾芷清仰起脸,许是有些冷,鼻尖微微泛红。
沈初夏拉过曾芷清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你别这么说,你自己多调理调理,没事儿早上起来练练五禽戏,身子自然就好了。”
“五禽戏?是什么?”曾芷清闪着如水的眸子。
沈初夏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穿过来的这个时代,是历史上没有的。没有出现过华佗,自然也不知道这五禽戏。好在她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体育老师教过她根据史料还原的五禽戏,自己还没忘。
于是,她对着曾芷清笑道:“就是一套强身健体的操戏,改日我教你。”
“好的。”曾芷清笑意盈然,“多谢沈姐姐。”
肤如凝脂,唇若涂脂。
不得不说,这皇帝真是有福气,不说孙贵妃、潘德妃、钱贵嫔,就连这病秧秧的曾芷清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曾芷清也就是身子太弱,不然以她的姿容,肯定会受宠,也不会位份如此低。
沈初夏与曾芷清又聊了几句,其他嫔妃也陆续到了。沈初夏也就回了自己的座。
梁洹是与孙贵妃陪着邓太后一起过来的。
自从邓皇后去世之后,中宫虚悬,由孙贵妃暂代管理六宫,这也是沈初夏被孙贵妃挪用了银丝炭不敢吭声的原因。不过,不知是不是她在不知情的时候,将此事告诉给了梁洹,他事后说过孙贵妃,这个月她没有敢再克扣众人的银丝炭。
沈初夏品级低,席位靠后,离皇帝的座位自然就要远些。看见梁洹进了殿来,她赶紧埋着头,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心头告诫自己,千万别在他面前晃,让他想起自己对他不敬的事情。
好在梁洹似乎也没注意到她,进了殿,扶着邓太后往上座而去。
待皇帝和邓太后落座后,孙贵妃率众嫔妃上前行礼。
沈初夏站在后面,低着头,小心把自己藏在前面人的身后,行完礼后,也不敢抬头,赶紧回了座。
坐了下来,她眼睛向上瞥了瞥。这是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第一回看到他。
他今日穿了一件紫红色缀金丝绣祥云蝠纹袍袄,没有束冠,只用一块白玉发簪将头发束起,更显得姿容俊秀。此时,梁洹正倾身与邓太后低声说着什么,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与她在兰草院遇到那个笨手笨脚不会用火摺子的“小太监”,完全判若其人。要不是那张脸与阿螭一模一样,她都要以为自己猜错了。
其实,他虽然长得精致,但也还是挺有男子气概的啊,自己怎么会认为他是太监呢?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正与太后说话的他,突然转过脸,往她坐的方向望了过来。
她一惊,赶紧将目光收回,把脸扭了过去。之后,她再不敢乱瞧,坐在自己案前,规规矩矩地坐着吃东西。
也许是做给皇帝和太后吃的,这宫宴上的菜肴,确实比平日送到临英殿那些食物的味道好多了,特别是那盅白玉芙蓉汤,鲜美至极,很快便被她喝了个精光。
沈初夏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真是太少了。
她又吃了几口其他的菜,还是觉得不如那盅汤味道好。于是,她停下银箸,去看场中歌伎的表演。
正在这时,她听到远处孙贵妃的声音响起:“陛下,可要再来一盅这白玉芙蓉汤?”
梁洹微微顿了顿,说道:“那就给每人都再上一盅吧。”
闻言,孙贵妃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是。”然后便吩咐宫人每张案桌再上了一盅白玉芙蓉汤。
托皇帝的福,沈初夏又能美美地饱了个口福。
没想到这汤才喝到一半,秀菊怀里的梁岷突然哭闹起来。见秀菊哄不住他,沈初夏把他抱了过来哄,还是不行,吵得歌伎都没法继续唱下去了。沈初夏知道,这小家伙是吵瞌睡了。
看着邓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孙贵妃沉下脸,对着沈初夏呵斥道:“三皇子怎么这么能吵啊?沈容华,你平日怎么教孩子的?”说着她回眼看了一眼自己那安安静静躺在乳母怀里的大公主。
沈初夏位份低,又没有后台,还得罪了皇帝,哪敢顶嘴啊,赶紧抱着梁岷出了座,跪下请罪道:“妾教子无方,请太后、陛下恕罪。岷儿有个怪癖,天黑尽后他便要睡觉,且只愿躺在他自己那张小床上睡,不然就要哭闹。请太后、陛下容妾先告退,带岷儿回去歇息了。”
听了沈初夏的话,梁洹正准备开口叫她留下,让梁岷的乳母带他回去便是。没想到那边邓太后先开了口:“既然如此,那沈容华便赶快带三皇子回去吧。”
沈初夏一听,如蒙大赦,忙谢了恩。
看着沈初夏一脸欢喜的模样,梁洹心里却有点不高兴。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才见了她一面,可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只知道喝那白玉芙蓉汤,根本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而且筵席还没进行到一半,她居然就要走。
不过,邓太后既然应了她回去,他也不好再叫她留下。不过,看着她一副巴不得离开的模样,他心里就堵得慌。
“沈容华。”他叫住了正欲退出的沈初夏。
沈初夏听到他叫自己,身子一僵,随即停下脚,低头应道:“陛下,叫妾可是有事?”
他微微一顿,手指在案上轻轻叩了叩,淡然说道:“你早回去也好,收拾收拾,晚上过乾阳宫来。”
话从他嘴里说出,轻飘飘的,可她听在耳中,犹如惊雷炸响。
他叫自己到乾阳宫去,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传说中的侍寝?
皇帝这番话一出,原本有几分喧闹的绿波殿一下安静下来,只有梁岷的哭闹声,显得特别响亮。
宫里的人都知道,梁洹不喜欢沈初夏,自她被册封之后,皇帝从未招过她,怎么如此重要的除夕之夜,他居然想起招她侍寝?
众嫔妃心中,不免各怀心事,其中最气的人便是孙贵妃了。她原想着找沈初夏这个不受宠的小嫔妃训斥几句立立威,没想到自己这般做,反而让皇帝注意到她了。
孙贵妃今晚刻意打扮了一番,就想着筵席过后,能跟着皇帝回乾阳宫,与他一起守岁。万万没想到,梁洹居然会点了这个自己根本打不上眼的沈初夏来服侍。看着站在殿中发愣的沈初夏,她心里更觉得酸溜溜的。
见沈初夏呆站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梁洹心头原本因为她要离去的郁闷之感突然一扫而空,嘴角也不禁微微勾起。
他表情的变化,全看在沈初夏的眼里。
她心里一下敞亮起来。
他根本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沈初夏气得牙直痒。可他是皇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得忍住气,躬身说道:“是,陛下。妾告退。”说罢便自顾自抱着儿子退出了绿波殿。
看着沈初夏离开了,梁洹心里虽有些不舍,但想到自己一会儿便可以见到她,心情又好了起来,对孙贵妃那扭成苦瓜一般的脸完全看不见,继续与邓太后说笑。
路上,明兰对着沈初夏说道:“容华,先前陛下叫你去乾阳殿,你不应该答好,应该说谢恩。”
“啥?”沈初夏愣了,“我还要谢恩?”
自己送上门去让他蹂.躏,还要感谢他?
对于她心头这个疑问,明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当然应该感谢陛下的恩宠啊。今日也是因为除夕,陛下心情好,不跟容华计较这些,不然陛下要是生气,不招容华了,可怎么办?”
听到这话,沈初夏心头更不爽。不招就不招!难不成,自己还要求着他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