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姐姐,宁璞玉跟竹节换乘轿子回了沧浪园。
一路上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心想姐姐的话可能管用了,那帮子爱哭爱闹的女人,这会儿都消停了。
只是迈进西厢的拱形门之后,竹节的脸色就明显不对了。
“侧妃,你房里有人!”
“是芽枝吧?”宁璞玉没当一回事。
“不是。”竹节皱起眉头,拳头也攥了攥紧:“看样子……”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就被忽然推开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见人,笨手笨脚的!”女子叉腰站在门口,目光惊奇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叫你们打一盆水来给我沐浴,怎么就非要这么慢吞吞的?看我不会告诉爷,剥了你们的皮?”
“潆绕?”
“潆绕!”
宁璞玉和冷衍,几乎异口同声的喊出这两个字。
可她是万分惊恐。
而冷衍则是呵护备至。
“爷?”竹节惊喜的不行:“您回来了?您回来就好!”
冷衍走上前来,凝眉道:“她不是侍婢,是这府里的侧妃。”
潆绕倒退了一步,捂着蒙了面纱的脸,惊疑的看着冷衍:“爷,您是说……除了我,您还有别的女人?”
“是。”冷衍点头:“这府里有正妃,有侧妃,有侍妾。”
“不!”潆绕拼命的摇头:“这不可能?爷,您说过只爱潆绕一个人!”
竹节头皮发麻,很听不习惯潆绕那又尖细又嗲的嗓音。“潆姑娘不会好好说话吗?”
“她又是谁?”潆绕凝眸瞪着竹节。
“是我的近婢。”冷衍如实回答。
“区区的婢子竟然敢对我这样无理!”潆绕一双眼里,噙满了泪水。
她伸出手,小心的握住了冷衍的手。手臂上,一些新伤清晰可见,显然是坠崖的时候划伤了。“爷,我不要这样子,你答应过我,只会爱我一个。”
冷衍很自然的勾住了她的肩:“你累了,早点休息好不好。”
“可是我要沐浴更衣。”潆绕撇了撇嘴。
“身上都是伤,怎么沐浴。让侍婢给你上些药粉,好好睡下。”冷衍轻咳了一声。
冯铖领着两个脸生的丫头走进来:“爷,这是奴才挑选出来,专门伺候潆姑娘的侍婢。”
“嗯。”冷衍哄着她进了房。
侍婢便跟着进去了。
竹节和宁璞玉眼瞪着眼,满头雾水。
待到门关上,里面的动静就听不见了。
冯铖这才示意宁璞玉前往南厢房。“宁主子别气,爷说……坠崖的时候,那潆姑娘摔伤了头。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
竹节气得直握拳头:“很多事情记不住又怎么了?这么多厢房,为什么一定要住西厢。不知道那是宁侧妃的房间吗?她是真的记不住了,还是不甘心爷不喜欢她,想出了个这么折腾人的法子?”
摇了摇头,冯铖也是满脸无奈:“爷带着她,是从竹林后的小门进来的。整个府里除了咱们几个,根本没有人知道爷已经回来了。”
“怪不得这么安静。”宁璞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知冷衍是想保护她。
可如果她真的在宫里伺候过,纸怎么能包得住火?
他就这么把人藏在自己的府邸,也太冒险了吧。
靳佩瑶的姑母,现在可是皇上的馨妃啊。
正想着,西厢的门被轻轻推开。冷衍从容的走了出来。
“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南厢房收拾利落了?”冷衍先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是,已经收拾好了,宁侧妃在西厢的东西也都搬了过去,归置好了。”
“你暂时住南厢房。”冷衍转过脸,对宁璞玉说话的时候,眼底生出了愧疚之色。但仅仅是一闪而过,就恢复了如常的平静。
“其实我可以搬回玉华轩。”宁璞玉也是很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并没有什么不满意。毕竟沧浪园本来就是他的地方。
他没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这样的目光,让宁璞玉很不自在。
“你们都先下去。”冷衍最终还是决定要好好和她说。
竹节有些生气,没行礼转头就走了。
冯铖则温和一笑,依言照办。
“我送你去南厢。”
“好。”宁璞玉点头。跟在他身后,闷着头往南厢走。
推开门,看见整洁干净的厢房里,摆设略显陈旧,冷衍微微不悦。“东西不喜欢,明早叫人给你换了。”
“爷,不用这么麻烦。反正我也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宁璞玉看他若有所思,只好大大方方的说:“这样也挺好的,简单素雅。反正也用不了几回,就别麻烦了。”
冷衍点了点头:“这次吓着你了!”
“还好。”宁璞玉看着他,只是满面温柔。
他伸手,托起了她的小脸:“我知道吓着你了,但是不得不这么做。如果当时我没有跳下去,可能会后悔一生。”
“我懂。”宁璞玉想起了姐姐的话:“爷,姐姐说在意一个人,只要看见他高兴,自己也是高兴的。我只是觉得,这么多的牵绊和不舍,唯有生死相随才能诠释。您做得对。”
他没有从她眼里,看到一丝违心的情愫。
越是这样,就越觉得过意不去。
“你真的……不怪我?”
不怪他,是因为体谅他?还是……因为伤了心,却步不前了?
“谈不上怪不怪。如果我是爷,当时也会奋不顾身的跳下去。”宁璞玉没有说假话。她真的能接受这个事实。心里一瞬间的委屈,慢慢的变成了理解。
若果一个男人,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子坠崖,还无动于衷的话,那只能说他太冷酷无情。
何况潆绕救过他。
“多谢你。”冷衍因为她的温柔和包容,心里舒服了不少。“只是我还有一件事,不得不麻烦你。”
“什么事?”宁璞玉不解的看着他,马上又明白过来。“爷是想让我替潆绕姑娘疗伤。”
“不!”冷衍摇了摇头:“我只想你告诉我,她有没有机会……记起从前的事。”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得出她为难,冷衍凝眸,认真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不要记起来。”
宁璞玉有些不解:“爷是怕她记起从前的事情,还会对我下毒手?还是怕她会因为那些事情的纠缠,又惹出乱子?”
“我不想看她那么痛苦。”这是冷衍以为,最合理也最能说服自己的解释。
不记得那段痛苦的回忆,即便是任性妄为,即便是刁钻造次,也总比内心痛苦要好很多。
“我……不懂怎么治!”
“你不用治,也不用为难,我只想你告诉我,她到底有没有可能痊愈。”
“好。”宁璞玉点头:“只是天色很晚了。”
“嗯。”冷衍冲她笑了笑:“这几天累坏了,早点休息。”
她并不累,可怕他会累。
只看他眼下一片的乌青,就知道这三天他一定不好过。
有心问他是怎么崖底脱险的,可是能感觉到,他似乎并不愿意说。
松手之前,他蹭了蹭她光滑的脸:“你脸色不好,别想太多。”
“嗯。”宁璞玉笑着点头,也不知道这时候还能说什么。
其实冷衍很想留下,陪在她身边。不必做什么,只要静静的去感觉她在身边就好。
“爷,我送你。”宁璞玉转身走到门边,轻轻敞开了门。
冷衍颔首,收敛了心思,慢慢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忽然将手一挡。
幸亏宁璞玉眼睛手快,迅速停下关门的动作,不然这一下子,应该夹的不轻。“爷,当心啊!”
“我只想告诉你,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跳下去。”
冷衍这时候,越发的嘴笨。他想表达的,不是他有多在意潆绕。而是他不能自私的不管她是死是活。可这并不影响他对她好。
宁璞玉点头:“爷,我真的明白。”
“是么?”
“当然是。”
冷衍还是觉得她没有真正放下这件事。
这回没有迟疑,他重新迈进门槛,大手一挥,将她圈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柔软的唇瓣,落在宁璞玉有些冰凉的唇上,惊的她想往后缩。
然热他并没有停止,反而用力的把她往怀里抱,越来越紧。
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温柔……
宁璞玉好像沉醉在这种包围里,根本就没有力气抵抗。
还是,她已经不想抵抗了。
“爷!”
这突兀的女声,惊得两个人身子一颤。
宁璞玉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脸错愕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
她蒙着面,愤怒的双眼充满了泪水。
“爷,您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潆绕哽咽的问:“您不是说过,会一生一世陪着我吗?为什么转脸,就来找别的女人?”
冷衍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或许也不需要解释什么。
他曾经那么在意潆绕,如今却只是不想伤她的心。对她的感觉,从炙热到责任。
似乎已经不是那种非你不可了。
可面对两个都走心的女人,这种感觉还是不轻松。
“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潆绕不喜欢他这样云淡风轻的口吻。“爷,您是怪我坏了您的好事吗?那我这就躲开,不妨碍你们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捂着脸,边哭边跑开。
冷衍无奈的看了一眼璞玉,立在原地没有动。
“去追她吧,爷。毕竟这时候,她只记得你一个。”宁璞玉微微一笑:“我累了,就不陪您说话了。”
关上门之后,宁璞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潆绕啊潆绕,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