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荷包我是在那些侍女给我换下的脏衣服里找到的。幸好她们不那么尽心,没有将衣服拿去清洗或是丢掉。否则我的这点心血就没了。
青哥哥,青哥哥……我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着,忽然有些恨他了。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我身边,为什么?
“陛下,我要见陛下……”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忍不住爆发,像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着,冲出大殿,冲向紧闭的宫门。
侍女们只是跟着我,冷眼看着我,没人理会我,我的手拍打在冰冷的宫门上,掌心传来了阵阵疼痛,不知过了多久,手掌开始浮肿发痒,再后来就变得麻木了。
最后,我不哭也不闹了,倚在门上抬头看着夜空发愣,还发着烧的身体抖的和筛子一样。
无论如何都要出去,我赌一把,刘彻不会杀了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继续这个样子吧。
好歹吃了点早饭,又逼着自己喝了两碗汤药,总算有了力气。探视这座废宫一周圈,发现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那有什么狗洞可以让人钻……
那些宫奴侍女对我不管不问,自然是不会帮我了。我只能硬挺着,拖着病体按计划,努力干活啦——搬出大殿里所有可以摞在一起登高的几案,高凳,甚至连坐榻垫子被子都拿来堆叠在宫墙根儿上,踩在脚底下,这宫墙太高了……
费了一上午的功夫,终于够着墙头了。在我扶着宫墙一脚勾墙一脚用力一蹬,骑上墙去的那一刻,所有垫在脚底下的物品轰然倒塌了,而就在几乎同时的瞬间宫门却打开了。
这门开的真是时候,我可真是衰到家了。
我去,瞄了一眼倒塌的物品,心有余悸,还要刚才我才在上面的时候没倒,不然砸不死也摔残了。
底下先前跟着我的宫奴侍女们,也不看热闹了,跪了一地,叩拜武帝。
我恐高的趴在宫墙上,看着一脸愤怒的刘彻。条件发射的惊恐的从怀里扯出帕子,在耳边一撩,山呼道:“皇上吉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见我如此问安,眼里划过一丝惊讶,脸上的怒色削减不少,却依旧瞪了我一眼。再看身边随侍的郭舍人也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我看了看手里的帕子,暗骂自己:靠,居然给他行了清朝的礼节。不由得尴尬的咧嘴一笑,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将帕子塞回怀里,复又紧紧的扒在墙头上,双手牢牢抱住宫墙。太丢人,刚要把头埋在怀里,却发现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还有一抔造型完整的麻雀便便。
刘彻瞟了一眼先前伺候我的宫奴侍女,抬手示意郭舍人,郭舍人立即意会道:“怎么办的差事?连个人都看不住,来人,把这些人拉去暴室,杖邢二十。”
于是底下又是一片告饶。原来这些人是会说话的,我还以为真的是一群哑巴呢。看这些人被侍卫拉走,心里有些不忍,她们也没为难过我,只是对我实行一点了暴力而已,我爬墙自然她们没搭把手也没拦着,到底是我的过错……
正想着忽听刘彻清了清嗓子。
我立即竖起了耳朵,等了好久却在没动静,我都以为刘彻神游去了……
“下来。”刘彻终于开口下了命令。
“诺……”我条件反射的应承着,动了动身子却发现,除了牢牢地抱着宫墙,老老实实的趴在墙头上,我根本无计可施。
刘彻将我那副样子,勾了勾嘴角,背着手,挺着胸,道:“还愣着干什么?下来!”
我能感觉出他语气里的意思,硬着头皮承认道:“下,下不去。”
站在刘彻斜后方的郭舍人听了,缩脖子掩嘴一笑,又看了看刘彻,立即将那副嘲笑我的嘴脸憋了回去。
刘彻看好戏的样子更加明显了:“怎么上去的怎么下来。”
“……下不去。”我看了看墙根儿底下,那一堆杂乱的物品,彻底犯难了。
“下不来,你上去做什么?”刘彻肩头抖了抖。
我脑子一懵,有些乱了——对啊,我只想着怎么爬墙翻出去,却怎么没考虑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翻出去呢?
我也不好回答,更不好承认自己是要翻墙逃走的,只说到:“我,我是看风景呢,这边风景独好……”说着我直起身来,把右手伸平搭在额头上,做远眺的姿势,“唉呀妈呀,吓死我了,差点掉下去。”身子一晃,我立即趴下抱着墙,大叫道。
一众人都忍不住肩头颤抖,不敢再武帝身边大笑。而我此时心里却是又气又怕,无奈至极。
刘彻哼哼笑了笑,又严肃道:“既然那边风景独好,你就在上面待着吧。”说完转身要走。
“陛下,陛下……”我连忙叫住刘彻,又红着脸低头小声说道:“陛下救我。”赶紧求饶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是他真的走了,我可怎么办啊,哎呀,头好疼啊。
刘彻停下脚步,带着笑意,道:“大点声。”
我顿了顿,扯着嗓子卯足了劲,叫道:“陛下救我。”
刘彻这才满意的转过身来,挑眉看着我,挥手示意叫侍卫把我弄下去。
方才那群宫奴侍女受完刑被带了回来,将我搬出去的物品再收拾回去。看着她们一瘸一拐,哭哭啼啼的样子,我心里不好受,却也觉得活该,你们对我冷暴力,现在被暴力了吧?
刘彻看了也烦得慌,便带着我到了别处。
“你爬到那上面,到底要做什么?你身子还没有好,又这般折腾做什么,朕叫人给你送来的药你都吃了。”刘彻在前面走着,忽的问了这么一句。说着又停下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还有些烫。”
刘彻这一番话看似责怪,实则关心,我心中感动,“谢陛下惦记,我……韩嫣他怎么样了?”我到那上面,无非就是不想被关在里面啊。可是我怎么能直接说出来呢?
我压低身子跟在刘彻的身后,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语气不善的道:“托你的福,他还没死。”
“……”我没说话,也说不出什么。只跟着刘彻继续朝前走。
刘彻顿了顿,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回头对我说道:“才两天的功夫,还能好到哪去?伤势算是稳住了。”看来刘彻十分担忧韩嫣的伤势,也足以见得韩嫣在刘彻心中的地位——韩嫣可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人呢。
我脑中忽然浮现出青龙刘彻将狐狸韩嫣捧在怀里的画面,充满了爱美的粉色桃心泡泡……哇哦……
刘彻接着道:“朕以前见他喜欢你,想着随便他高兴,便由着他亲近你。如今看来却不行了,照这般情形下去,他怕是迟早折在你身上。”
刘彻的语气忽然冷了,方才美好的泡泡都破碎了。我赶紧跪在地上,冷汗涔涔,还发烫的头越发的疼了。
刘彻居高临下的说道:“韩嫣是朕的挚友,朕一向倚重他。这个李尚……朕的王孙(韩嫣的字)他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你大哥李尚还有那个叫什么易山的,朕迟早要他们血债血还。”
我又压低了身子,将头叩在地上,余光瞥见刘彻绣了纹龙的鞋子。
刘彻见我不语,侧头问道:“怎么?不为他求求情吗?”
我想了想,稍抬了身子,道:“此次,我大哥把我掳走,我也探听了不少,他倒对我推心置腹,将他心中打算全说与我听了。他……他和我三哥确实有心扶持淮南王叛……叛逆。”
刘彻不屑的道:“就凭他?”
我咽了口唾沫,顿了顿接着说道:“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确实自不量力了些。奴婢一再劝说,终是无用。如今他犯了谋逆的大罪,陛下要他万死,尚且不能抵罪,何况是让他血债血还?我又替他求的什么情?只感念陛下仁慈,放过李家没有涉事其中的一门老小。”这也是我作为李家女儿唯一能做的了。
刘彻听到最后,忽然变了神色,颇为气愤道:“哼,你说的可是你平阳老家李家?哼,你们李家那一门老小早就不见了踪迹,朕想施恩放过,却不知哪里能找到人呢。”
我震惊的抬头看着刘彻,确认道:“什么?不见了踪迹?”忽又觉得直视君王甚是失礼,便又低下头来。
想来大哥早就谋划好了,他果然行事缜密,怕是那边藏匿好了家人,这边又来接我过去的,却不想半路杀出个韩嫣来。
刘彻不再理会我继续往前走,我赶紧起身跟上去,心中一番盘算,想了想才壮着胆子小心道:“陛下,淮南王这颗毒瘤迟早要发作的。只是眼下还不是除去他的时候。不若等他坏透了,一举清除,倒也挖的透彻干净。”眼下刘彻将淮南王留在京城,确实是将他看得太紧了,倒把他手下的人逼得不安分起来。
刘彻一边走着一边侧脸过来,瞥眼看着我问道:“坏透?如何等他坏透,又如何得知他何时坏透?”
这,我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公元前多少多少年,淮南王屯兵造反,被门客武被高发,然后英明威武的陛下您,将他一举歼灭,并取消淮南藩国……那可不行。
泄露天机会遭报应的。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