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过后,霍风又开始忙起来,莲笙觉得嫁人以来,世家主母该操心的,她是半点心都没有操上,凡事都有人帮安排得妥妥当当,宫嬷嬷为人自是不用提,便是柳嬷嬷做事,也颇合她的心意。
想着风哥哥说的,她可以万事不用管,只要将他侍候好就行,她的脸如火烧云般,心里直唾,原来他的侍候指的是晚上那种事,好羞人!
此刻她坐在长亭中,脸上红霞如霓,微堕的发髻只堪堪地插着一支莲花玉簪,越发显得庸懒,斜靠在软垫上,悠然自得地喂食湖中的锦鲤,看着湖中抢食的鱼儿,玩心大起,纤纤玉手故意将那食儿丢远,宫嬷嬷看着她如此天真的一片,哑然失笑,眼中怅然若失。
湖边的水榭长廊上,一身比夹的柳嬷嬷疾步走来。
见着她,恭敬地弯腰行礼,“王妃,常国公府世子夫人来访。”
“哦,”莲笙将手中的饵食往湖中一丢,坐直身子,正色道,“快请。”
不一会儿,一身紫貂毛斗篷的楮氏便在柳嬷嬷的引路下,走进亭子,楮氏脸上带着笑意,也不与她客气,径直坐在她的对面。
“还是王妃会享受,看看这湖水,亭子,多雅致。”
楮氏一边赞着,一边打量湖中的莲蓬,赞叹不已,“王府中的这池莲子,不知让多少人羡慕,如此万物萧条之际,还能见着这样的绿意,真真是美哉。”
莲笙一笑,亲自为她斟上茶水,“赵夫人若是喜欢,可以常来玩耍,今日里也可以采些莲蓬带回去。”
“这可是你说的哦,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正好家中的两个小子天天吵着吃莲蓬。”
楮氏说着自己笑起来,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见着这摄政王妃便觉得投缘,虽是她是碍于身份存心相交,可若能合乎心意,当然再好不过。
“那可要多送两筐了,就当是给两个世侄的。”莲笙也笑起来,身后的宫嬷嬷赶紧下去安排人采莲,不一会儿,就见湖中泛起几片轻舟,颇有几分诗意。
听着楮氏都已育有两子,莲笙有些感慨起来,五年前,楮氏才刚生完长子,可惜自己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湖中的水气氲升,采莲的小船游荡在其中,隐约能听见甜美的歌声,细耳听去,正是采莲曲,亭子里熏着暖炉,外面围着一层轻纱,风一吹起,轻纱飘起,如入仙境。
楮氏惊叹着,收回目光,看着莲笙,见她裹着红裘大斗篷,越发衬得小脸莹白如玉,那气色粉得如三月的桃花,怪不得如今京中很多人都在私底下打趣,说摄政王以前不是不近女色,是看不上凡间的女子,如今被天上的仙女勾了魂。
看这模样,美目盼兮,可不真真是个仙子!
莲笙见她眼神越来越不对,不自觉地伸手摸下脸,含笑问道,“赵夫人为何如此盯着我。”
“琼花迷得人自醉,王妃莫怪,实在是王妃的仙姿世人难以抵挡。”
楮氏俏皮地回道,不期然是看着莲笙脸上的霞色更胜,她才开怀大笑。
莲笙假装生气道,“赵夫人怪会打趣,怕不是专程上门来打趣我的吧。”
“那倒不是,我是为那踏雪寻梅诗会而来,前几日,我也收到了那姜县主的帖子。”楮氏这才正色起来,将今日的来意一说。
莲笙一听,淡淡一笑,“诗会?那姜县主也给我下了帖子。”
“正是,我正为此事,姜县主请我做上宾,我这才知此届诗会,她邀请你我二人作为诗词的评定人,所以我才上门来请教王妃。”
“哦,原来如此。”莲笙心中讥讽,垂下眼帘,送帖子时,姜蕴雪可没有告诉自己是要去做评定人,她还一直以为是去赏花的。
楮氏听见她的低语,心下有些明了,不再言语,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不过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往往这些小事,到关键时候,便如无形的杀人利刃。
“王妃可能不知这个诗会的规矩,评定人有时是不讨好的,总会落下埋怨,我是个脸皮厚的,到时候这坏人就让我来做吧。”
莲笙对着她笑笑,“赵夫人有心,既然姜县主邀请了我,那我怎么也会给她个面子。”
说完和对方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楮氏心中击掌,这摄政王妃不简单,姜县主的那个心思,旁人可能不知,但是她可是窥得一二,看来,这王妃是个通透的,只不过一句话,便能想到其中的关窍,见来意表明,便拉着其它的事情闲扯着。
两人不由得说到常乐和赵郡主的身上。
楮氏抿口茶水,啧啧道,“王妃,你不知道,若不是长公主拦着,我这小姑子都能住到伯府不回来,两人简直好成一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也是你们郡主不嫌弃,对我们常乐抬爱。”
“那倒不是,洪二小姐为人率真,待人真诚,就连长公主都对她赞不绝口。”
楮氏连连摇手,常乐为人率真,是真讨人喜,大长公主自小在宫中长大,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后院阴私,最是稀罕人间真性情,洪二小姐算是投了她的眼缘。
莲笙见她说得不似作伪,想着姑母的脾气,就偏爱女子爽利不计较的性子,便如楮氏,于是笑道,“替我多谢长公主。”
“这有什么谢的,不过是各人的缘法。”
两人正闲聊着,便有下人来报,王爷下朝回府,赵世子也上门来了。
莲笙不禁揶揄地看着楮氏,只把楮氏看得个大红脸,轻啐她一口,谁笑话谁啊,如今京中可是私语下在传,王爷是夏朝宠妻第一人。
“说到宠妻,现如今京中第一人当属我们王爷,听说…王妃下轿门从来都没用过脚,都是王爷亲自抱的,王妃与我说说看,可有此事?”
楮氏口中的话脱口而出,然后带着笑意紧紧地盯着莲笙的脸,却见莲笙虽有些羞意,但却是从容地站起身,脸色不变,轻扶衣裙,将有些褶皱的地方抹平。
“嘴生于他人之身,话也由他人说,至于真假…”她顿一下,看着楮氏笑道,“就是真的又怎样?本妃就不信,难道世子夫人不想如此,天下女子不想如此!”
“哈哈”楮氏大笑起来,“王妃言之有理,我也最烦那些明明心中恨得不行,却还要装大肚替夫君纳妾的女子,这样的贤良做给谁看?夜里躲在被子里哭又有谁怜悯!”
“不瞒王妃说,若是我们家世子敢纳个小的,哼,我必不轻饶,我可不管什么女戒女德,直接带着孩子和离回娘家。”
楮氏说着,眼中闪过厉色,她出身东城楮家,楮父乃当世大儒,可她却不是那读傻书的呆女子,这贤良淑德四字,可不能按着字面上的意思死守,但看人怎么用,便是她将世子管得紧,京中又有谁敢多说半个字。
“赵夫人好大的口气,这是吃定赵世子了,可怜的赵世子…”莲笙装作惋惜的样子,惹得楮氏连翻白眼,两人笑闹着,走出亭子,这一打闹,关系好上不少。
正沿着长廊往回走,迎面走来两位身材修长的男子,一青一白,青衣的是霍风,正直有度,行走带风,白衣的是赵珩,风流倜傥,脸上挂着笑。
莲笙有些小小激动,成亲那日,听说表哥也来了,可惜她没见着,这个表哥,前世可是对自己非常好的,溪客宫中的小玩意,大都是他掏换来的,那些街景趣事,也都是听他说的。
那时候自己最盼望的便是表哥随姑母进宫,自己体弱,不能出门,可却最是向往那外面的生活,表哥那时就与自己说,他将来要游遍大江南北,将那各地风土人情,撰写成书,她就是第一个读者。
可惜,少年时的梦想总是那样天真,看着现如今的表哥,已无当年的青涩,飞扬跋扈的性子也磨平,脸棱平和得如世间的多数男子。
赵珩朝莲笙行礼,楮氏也屈身见过霍风,四人错开,夫妻归位。
不期然的,赵珩的目光一直偷瞄着莲笙,她的长相让赵珩啧啧称奇,难怪霍风这小子木头桩子要发芽,王妃如此绝色,凡间哪个男子能抵挡!
收到旁边频频瞄过来的目光,莲笙无所觉,端正着脸往自己夫君后面靠,霍风却冷眼一扫,眼中透着警告,赵珩赶紧将目光收回,心中真想仰天长笑。
哈哈,霍风这厮也有今天,想着那京中的传言,往日里黑面阎王似的摄政王,一朝成亲疯魔了,都说他现在是美色昏头的楞小子,见着自己的王妃就迈不开腿,一下朝就往府里赶,连政事都全丢给小皇帝。
便是小皇帝都抱怨说,摄政王现在对他彻底放手,朝政都由他自己看着处理,可怜他个小人儿,还要熬夜看奏折,只把太后心疼得,天天送补汤。
眼下看来,传言怕是真有其事,这摄政王妃着实好颜色,依他看,那什么京中第一美女姜蕴雪也要比她逊色不少。
且看她走路风仪有度,状若蹁跹,那高华的气质,站在霍风身边,居然如此相配,真难以想像这样的女子是从市井中走出的,怪不得能打动霍风小子的铁石心肝。
“赵某对王妃久仰已多时,王妃是赵某人生中第一佩服之人。”赵珩一本正经地说着,眼色却带着调侃,冲着霍风挤眼睛,惹得楮氏去掐他的腰肉。
胆子太肥了,这话哪能当面说?
要私下底说!
霍风脸一黑,莲笙赶紧捏他手掌心,示意他不要开口,然后她自己脆声回道,“赵世子说笑,若说佩服,那也是赵夫人厉害,便是深在内宅,也听说过赵世子的丰功伟绩,以及赵夫人的御夫之术。”
京中谁人不知,常国公世子最为惧内,便是出去喝小酒,身上都掏不出百两银子,有回作东请朋友吃饭,超过一百两,还是让身边的下人们送银子,因为店家不敢给世子久账。
世子夫人曾放言,不能赊账给世子,否则国公府一律不认账,那些个酒家只能硬着头皮,不给结账不让离开,让赵世子好生气恼,偏又无可耐何,当年此事可是京中第一笑谈!
以前,每回姑母进宫,总提起表哥花钱如散财,往后要娶个会管账的进门,要不然,任凭国公府和公主府家财万贯,也抵不住他如散花般的撒银子。
比如说,他曾花费万两买了一幅不过值几两银子的赝品,得知真相后将画付之一炬,还比如说他曾学那游侠仗剑江湖,不到半年,便花光十万两银子,混了一个什么帮主。
他自己养着一群混混,整天吃吃喝喝,还是常国公提剑将他押回来,要不然他说不定要去占山为王了。
当初姑母选择楮氏,那是私下打探又打探,等初定好人选,又再次足足细访了三个月,才定下楮氏,随后娶进门。
如今看来,姑母这眼光,简直是精准,现在谁人不知常国公世子出门身上从来不超过百两银子,且每月的定例不过三百两,表哥被管得服服贴贴,不过看表哥的样子,怕也是甘原受管制。
听得莲笙一言,赵珩嘻嘻哈哈地笑着,眼神却哀怨地看着自己的夫人,他这夫纲,何时能振?想当年,他可京中第一霸,谁人不说他豪爽,够义气,每回出门,前呼后拥,身边跟着一大串人。
现如今,整天形影单只的,京中人提到他,只剩小气抠门几字,叹,便是想喝个小酒都找不到人陪,都怪囊中羞涩。
他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夫妻俩,更加幽怨,霍风这小子半天打不出个闷屁,一开口却能噎死人,自己每回都讨不了好,没想到娶个王妃倒是个能言善辩,口齿伶俐的。
看她那话说得,丰功伟绩?骂人还是夸人?
霍风睨他一眼,平淡开口道,“天色不早,赵世子人也接到,是否该回了?”
“王爷这是要撵人哪?这远到是客,也不留吃个便饭啥的?”赵珩不满是嘀咕着,楮氏瞪他一眼,没眼色的男人,远什么啊?不过一街之隔,没看到人家新婚燕尔的小俩口嫌他们碍事吗?
收到妻子的嫌弃的眼神,赵珩马上闭嘴,脸上全是委曲,跟在楮氏的身后不说话。
然后见王府的下人们抬来几筐莲蓬,这才喜笑颜开起来,算这小子有心,得瑟地拉着楮氏离去。
楮氏无奈地对着莲笙笑笑,准备回去好好收拾自己的丈夫,看他得意的劲,三天不收拾,差点翻天,这丢人现眼的,简直让她无地自容,再说莲蓬是王妃送她的,与他何干?得意个什么劲?
待赵氏夫妇离去,莲笙好笑地看着自己夫君那张黑得滴水的脸,娇俏地偷看四周,见四下无人,红着脸伸手去勾他的脖子。
在他下巴上印下一吻,娇声道,“听说京中人现在都说王爷被美人迷了眼,简直得了失心疯,可有此事?”
“本王不是得了失心疯,是失了心,疯了!”
霍风说着,将她往上一提,便打横抱在怀中,疾步往主院而去,路上的下人们赶紧转过眼,生怕被王爷看到,此刻恨不得自己眼瞎。
女子“咯咯”的笑声从他的怀中传出,不知是否从今天开始,京中会有人传摄政王是还是个急色鬼,竟然敢白日宣淫。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了,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这样说,那真是嫌命长。
突然,耳边传来风呼啸的声音,身体好似腾空,她从他怀中探头一看,呀,他们正在空中,底下正是那莲湖水榭。
不由得脸一红,凑上前去咬他的下巴,这是有多急,还要不要脸了,居然还使上轻功!
这下怕是流言更要满天飞!
风泽院的下人们只觉眼前一花,似有疾风吹过,便见他们的王爷抱着王妃消失在屋内,门随后“嘭”得一声关上。
那声响之大力,震得所有的人都抖了抖,赶紧低下头去,有人装傻望天,刚才什么也没有看到啊!
下人们都离得远远的,生怕再听到什么不能听的声音,卧室内,美人儿早被困在塌上,男子铁壁般的身体将她锁住,手下动作不停,女子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塌下面一片狼藉,衣裳的碎片散落一地。
“夫君,夫君,现在是白天啊!”
又听见裂帛的声音,幔帐中丢出一件小衣,女子哀哀的声音,“呜…摄政王,御史会弹劾你的,白日…呜。”
“谁敢,嗯?”
围幔内渐渐传来女人娇娇的求饶声和男子闷喘声,锦塌剧烈地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