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云溪宗不远处的祁连山脉。
这里终年云雾缭绕,雾气不散。即使是盛夏,阳光毒辣,到了这里,也要变得温顺起来。但是并没有任何人会来这里避暑,充满毒性的瘴气会让一般人瞬间毙命,即使有所准备,也很难挨过半个月。只有一些想要快速穿过怒江而不被发现的人才会在无奈之下选择这条路。
一个商队模样的队伍在沼泽地里艰难前行。领头的是一个少年与中年的管事。十几个侍卫护卫在商队四周,神色警惕。
“快,再快一些!”管事的抽着鞭子,一鞭抽打在了负责运输物资的奴隶身上,“要是误了时辰,我就把你们的脑袋统统砍下来喂狗!”
“喂狗!喂狗!”旁边一个面容惨白的少年听了开心地鼓起掌来。
“花管事,不要等以后了,现在就把他们统统看了吧,让我的大黄吃饱饱!”那少年的声音天真单纯,话语内容却是无比恶毒,“大黄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人肉了,饿坏啦!”
奴隶们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是只有少部分人露出了担忧之色,大部分人却是一脸麻木。对他们而言,与屈辱生存相比,死亡也许也不是件太可怕的事情。
侍卫长皱皱眉头,他出身平民,对这些下层民众不乏同情怜悯之心。想了想,他还是上前劝说道:“大人,要是奴隶死的太多,恐怕就不能按时到达郡王府了。”
花管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一边,举着鞭子对着那些奴隶,继续喝骂起来。
知道花管事听进了自己的劝谏,侍卫长轻舒一口气。这些奴隶的命暂时是保住了,但是以后会怎么样,看那主仆的样子,就难说了。
正想着,侍卫长的耳翼轻轻一动,随即挥手,侍卫们心下明了,立刻止住了车队前进的步伐。
花管事走过来。
“董侍卫,怎么停下来了?”花管事意有不满。
“有动静。”侍卫长一脸戒备。长期以来在生死边缘锤炼出来的危机感让他心中警钟大鸣。
“有动静?”花管事嗤笑一声,“这里能有什么人?若不是我们求了青木谷的丹药,也不敢从这里过。想必是董侍卫你听错了吧。”
侍卫长不理花管事,一把将他推开,闭上了眼睛。在这种烟瘴之地,耳朵比眼睛更可信。
花管事心下恼火,刚要开口,却被侍卫长按在了地上。
“你是要造……”一个反字还没有出口,一支箭就从他嘴边尖啸着擦了过去,狠狠地钉在了一边的马车上,尾羽轻轻颤动。
要不是刚刚侍卫长眼疾手快,花管事已经被射个对穿了。
侍卫们训练有素,刚刚散落的阵型此刻已经缩成一团。十几辆大马车首尾相连,组成了一座车阵。数十面巨盾举在头顶。
“花管事,这是怎么啦?”那少年饶有兴致地走过来,“这是在做游戏吗?真好玩!”
花管事苦笑一声,这是天北王朝征伐大草原用的车阵,堪称防御利器。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侍卫长一声低喝,手里拿着的分明就是那支刚刚射过来的利箭。
花管事诺诺不言。
“外面的朋友,要是求财,就提个数吧?就当是与我董承交个朋友!”
空气里一时寂静,没有任何回复。队伍里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可能是对方只有一个人,看我们戒备森严,占不到便宜,已经走了吧。”花管事讪讪道。
侍卫长心里不敢放松,他只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自己,让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了。他移开一面巨盾,下一秒钟面色剧变,合上了盾牌。
一个阴柔的声音。
“下雨了,借个地方给我避雨吧。”
……
车阵破了。
马车和盾牌支离破碎,就好像是被人用攻城锤狠狠砸过一样。成千上万支箭矢钉在这里,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十几支箭。
一个身穿血色长袍的年轻人享受地走在这片屠宰场里面。
“红色……都是红色,真是太美了!”他感慨着,欣赏着这难得的风景。
他走到少年的旁边。那个少年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脸上还残留着些许错愕与惊恐。
年轻人从少年的怀里抽出一张纸来。
“哦,这样吗?原来你是天海郡王的私生子,现在是要回去呀。父子不能相见,真是太残忍了。”他收好那封信,认真道,“我会帮你实现愿望的,就当是报答你吧。况且,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不是吗?”
他起身刚想离开,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袍,他蹲下来,看着那个男人。
看样子这是一个老兵了。他的手粗糙而有力。
董侍卫挣扎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认得你,刚刚就是你要和我做朋友吧?我最喜欢交朋友了。那么,我的朋友,你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
他看着董侍卫的口型,仔细思索着,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要我靠近一点,对吗?”
他附耳到侍卫长的嘴边。侍卫长挣扎着一口咬掉了他的耳垂,双目圆瞪,咀嚼起来。
他却是恍若未觉,任由自己的耳垂被撕咬流血。
“你在说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见。”他遗憾地看着身体抽搐,口吐白沫,好像是服食了剧毒的侍卫长。
“就当在问我的名字吧。”他为渐渐不动的侍卫长合上双眼,“过去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血灵子。不过以后我要有名字了,我叫天海青。真想知道你的名字啊,这样我就能把你全家都送去和你团聚了。骨肉分离,真是世界上最大的悲剧。”
他说着话,开始用手刨坑,直把自己的手刨得血肉淋漓,可见白骨,终于刨出了一个刚刚好容纳自己身体的浅坑来。他又找来一块巨石,用刀尖在上面费力地刻了几个字,放在坑前。自己怀抱着一束花,躺到坑里面。
尸体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土将坑填满,然后也躺倒在坑上面。不多时,尸体已经将他完全掩埋了,鼓出一个包来。
那个早已死去的少年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拔掉身上的箭矢,留下几个狰狞的血洞。
“新的身体,新的我。嗯,先去云溪宗看一看吧。”
他走向了迷雾之中。身后的千万箭矢突然崩解,化作一群黑色的微小虫豸,紧随其后。
那座坟留在那里。巨石上刻着几个大字——血灵子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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