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诚拿着胡乐发过来的分析报告,又对比自己手下的结果报告，看了许久,还是觉得脑子里一团乱，什么都理不清楚。他下意识地点了一根烟,猛吸一口。烟气于办公室缭绕。迷蒙之中,他眯着眼睛,好像试图从那烟雾朦胧中,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ip不对，也就是说目标不正确。”秦书诚喃喃道,“那么这个地址,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对原本目标的攻击，会被改变成这个？”
这就好像他们原本想要入侵a堡垒，却莫名其妙走错了路，进了毫无意义的b堡垒中。
可是真的毫无意义吗？秦书诚却并不这么认为。虽然他的手下在进入这一地址之后，并没有找到任何信息，基本上就是一个空服务器，而且也没有任何被追踪和反相攻击的迹象，但是秦书诚却觉得，虽然他们走错了路，但这条错路未尝不也是一个提示呢？
有了这个想法，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毫无方向，眼前一团模糊的境况改变了。他忽然站起身来，将只抽了一半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整个人抖擞了精神。
他快速地将所有资料摊开，分门别类，然后将关键的地址，日期，入侵手段，以及每一个变化都在身后的白板上写下来。渐渐地，原本空白的白板上，出现一张由他接受项目以来，所有行动和关键点组成的结构图。
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过程，能让秦书诚更好的梳理各个脉络之间的关系。他忽然想到之前在他们决定集中力量，攻入这个ip的过程中，他察觉有异常，并下令停止一切行动。只是后来没有找到任何具体错误才又继续的。
那么这个异常是什么呢……？
秦书诚看了很久，还是一筹莫展，毫无头绪。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能力实在有限，曾经的骄傲和天赋如今似乎突然不够用了，在这些计算机网络人才面前，他就好像一个小学生一样无知和无用，却还必须带领他们，做着一个又一个关键的决定。
他的手下仍在对当时的log文件和数据进行分析，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结果。而胡乐那边一来是琐事繁忙，需要负责本城几乎所有与网络安全有关的事项，另一方面也实在是能力有限。
想来也是，如果胡乐就能解决，他也没必要上报并由军方建立专门的连队，组织专门人士监控并调查了。
如果说遇到困难，自己实在解决不了的时候，就应该向人求助，询问，那么他能找谁，又应该找谁呢？
一个名字第一时间跃入他的脑海。
钟锦接到秦书诚的电话时，刚刚完成了一份检测报告。她这几天都在为小组的游戏做qa，也就是质量检测的工作。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考虑到一切用户可能发生的情况，点击所有的按钮，进行所有流程，然后找出程序的bug，完成报告，然后又程序员进行调试修改，依次无限循环，最终成品出炉。
这项工作虽然看上去难度不大，而且繁琐无聊，却确确实实是软件开发过程中极其重要的一环，不可忽视。很多大公司的质量检测员本身有极高的编程水平，经验丰富，检测流程设计的科学合理，能以最快速度测试出几乎所有程序的问题来。
所以钟锦并不觉得自己在做的是无聊的低级工作，反而完成得十分认真——虽然几乎其他所有人都认为她和王雯一个在做质检，一个在跟着师父学习开发，显然好坏有别。
“健身房？今天晚上吗？”钟锦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下班，而她的工作也已经完成，便道：“嗯，好吧，那直接在那里门口见？”
秦书诚却道：“不用，我路过你公司，正好去接你。”
“嗯，也行，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等钟锦下去的时候，刚好赵素素也往外走。游园是个小公司，没有什么所谓的老板专用电梯。所以她和其他人一样，挤在电梯里。一些员工大胆地与她交谈，说些讨好的话，而钟锦因为离得远，只看向她点点头，却没多说什么。
大部分员工都是要去搭乘公交回家，但赵素素却往停车场走去，所以很快与众人分开。她见钟锦也跟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便问：“你也开车啦？”这话到不带什么惊讶的成分。毕竟她了解钟锦家里状况，开车上班对她来讲并不难。所以这只是简单的聊天开场白而已。
钟锦摇摇头：“约了人来接我。”
正说着，两人已经近了停车场，而钟锦也按照秦书诚所说开始找他的车子。
赵素素和秦书诚的关系也还不错，自然认得他的车。远远见钟锦坐进去，虽然没说什么，却心里记下这件事，并对秦钟两家的关系有了新的评估。
“饿不饿，要不先去吃东西？”秦书诚把车子开出去的时候问道。
“我都行。”
“那就先去跑两圈吧，然后吃饭。”
等两人一边擦汗一边在健身房下面的咖啡厅坐下来后，秦书诚笑着看钟锦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道：“看来我不找你，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锻炼啊。”
钟锦不服气：“我很忙的。”
“忙着干什么？工作吗？”秦书诚道，“赵素素应该不会压榨你吧？”
“工作还好，但是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做。”
“什么事？”
“写程序。”
秦书诚听了忽然想到什么，轻笑一声：“这段时间学编程，也看了不少关于程序员的东西。听你这么说，我想到一句话：其他行业的人上班工作比如是写报告，或者做会计，下班玩耍放松就要干些别的。但是程序员上班时写代码工作，下班了该放松，还是写代码。区别只是一个是给别人写，一个是给自己写。”
“哈哈，还真是这么回事。”钟锦也笑开了，藏在眼镜片后面的双眼轻轻眯起来，一张白净却略显严肃的脸顿时生动起来，让秦书诚看得心上都软了。
越是和她相处，就越觉得舒服。
有些人是能让初见的人如沐春风，有些人是能在社交场合左右逢源，有些人是一见便让人倾心。他们是妖娆的春花，是芳香的玫瑰，是诱人的霓虹。
然而却有一种人，是在一次次的碰撞和相处之后，却越发闪现出让人无法遗忘的光芒。在每一次的对话和交流之后，才如同醇酒一般熨在人的心上，让人无法忘怀。
秦书诚看了半晌，终于道：“问你个问题好吗？”
“？”钟锦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严肃正式起来。
这一刻，时间几乎凝滞，四周好像全安静了下来，再无半点声音。秦书诚深吸一口气，脸上带了几分冲动，几分肯定，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他的双眼又黑又亮，直勾勾地看向钟锦，让她略有些不适应。
她耐心地等他提问，却时间过了好久，他只是张了张嘴，又闭上，结果只是说了一句：“你很喜欢写程序？”
“额……”钟锦想了想，“还算是吧。当然有时候也烦。”
气氛空白了一会儿，秦书诚又道：“对了，你有没有遇到过，在网络攻防之中，原本发送给a地址的信息，会转向b地址？其他内容不变，只是指向变了？”
钟锦道：“当然有可能。”
“怎么弄？很麻烦吗？”秦书诚道，“比如别人想要攻击我，被我发觉，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发觉了，就将攻击自动转向到另一地址。这样对方以为攻击的是正确目标，但实际上根本不是。”
“额，是可能的。但是……”钟锦听到这，忽然觉得他说的情况很熟悉，根本就是前两天，她在监测神秘服务器的流量动向时遇到的情况。
她心生警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很复杂吗？”
“不能说复杂，但是很繁琐。”钟锦解释了一下，“事实上所有的网络信息，不论接收发送，在网络层和传输层中，是以数据包为基本单位的。具体你学过网络通讯协议，还有osi的七层网络模型应该会很清楚。”
秦书诚点点头，耐心听着，全然没有发现钟锦的眼神中透漏出的深深地探究。
“这个数据包里包括很多东西，比如mac信息，ip地址，端口信息等等。如果黑客能在攻击方的数据包发出之后，截获包裹，然后修改其中的信息，就能将数据包丢到另外的地方去。这就好像一个人寄信丢进信箱，但是另一个人偷偷把信拿出来，把收件人地址改了。寄的人毫无察觉，收的人却认为这信是他寄来的。”
“但是如果你仔细想，一个数据包的长度有限，有的限制在1500字节以下。而一次大型的攻击，所发送的数据包数量十分可观。如果是想要完全转嫁攻击的话，工作量十分大，除非他有自动截获数据包并修改的软件或者程序。或者，是有很多人在做这件事情……”
秦书诚想了想：“但是不是有一个叫时间戳的东西，可以防止发生数据包修改的问题吗？”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虽然它的出现确实让修改难度增大，但却不是不可能的。”
秦书诚又问：“那从攻击方的角度，有没有办法察觉这种改动？怎么追踪是谁做了什么修改？”
钟锦看向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00明天要上飞机了，赶了两章出来，今天一章明天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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