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子君这模样惹得几个小丫头都捂着嘴儿笑,蓝月、小荷两个更是没见过哪个小姐这般说话的,一时新奇的瞪大了眼睛。
闻夫人也弯了嘴角,嗔了她一眼。
闻子君犹自欣赏着自己这张脸,煞有介事的道:“我爹还说我长得像他,分明像娘多一点。”
如瑶忍不住道:“小姐,这件事上老爷可没说错,您哪有夫人长得好看呐!”
闻子君瞪了如瑶一眼:“我又没说像我娘这般好看,可总归像几分吧!”
如瑶一脸的勉为其难:“倒也不是一分不像的……可到底还是像老爷一些。”
闻子君又瞪了她一眼:“我就这么难看吗?”
“老爷不知有多英俊呢,怎么会难看呢?”如瑶一脸认真的不赞同道,“在咱们家里若论样貌,夫人第一,小公子第二,老爷可是排在第三位呢!”
如瑶从来说话最噎人,闻子君又被她也得哑口无言,瞪了一会儿眼睛她道:“我还排到最后一个去了,比不过我爹,我还比不过小胖子吗?你个小丫头片子,这是什么眼神儿?”
宝珠笑着打圆场道:“小姐,如瑶这丫头可不是逗您呢!咱们家里除了夫人可就是您的模样最好了,老爷和小公子哪能和您比呢?若是您平日能少出点门,少晒点太阳,这皮肤再白些的话,莫说在咱们家里,便是整个江南,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出挑。”
闻子君转头和如瑶道:“你听听,宝珠姐姐是怎么说话的!”
“行了,”闻夫人出声道,“少贫几句吧,时辰不早了,随娘过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主仆几个说闹一会儿,闻夫人这边也收拾好了,便领着他们姐弟两个,并两个丫鬟,往老夫人院子去了。
秋阳院离老夫人住的院子不算近,蓝月前边引路,一行人一路步行过去,这一走就走了近一刻钟,闻子君倒没怎么样,小胖子走的一会儿累了,也由宝珠如琼两个丫鬟轮流抱着,只是闻夫人却是走的腿都酸了。
等到了地方时间也不算多早了,被领进老夫人的屋子时,就见偌大个屋子,坐满了人,闻子君心想,应是府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在这了。
闻子君低眉敛目的跟在闻夫人身后,给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笑着朝他们招手道:“快过来坐着,难为你们昨儿个忙了一天,今儿个还得起个大早来看看我这老婆子。”
闻夫人笑着回道:“以前我们在南边儿,便是想见您也是见不得一面,如今好容易到了跟前了,可是要日日都往您跟前凑呢,婶娘您可别嫌我们烦才好。”
老夫人笑道:“看着你们母子三个这般漂亮的人在眼前,我每天可是要多吃一碗饭的,欢喜都来不及,又哪里会嫌烦。”
四夫人笑道:“原来母亲往日胃口不好,不是厨子没本事,倒是我们这些跟前侍候的人长得丑了,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四夫人这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大夫人朝闻夫人招手道:“妹子过来这里坐。”
闻夫人朝她福了福,坐在了大夫人旁边空着的位置上。
闻子君领着弟弟又给各位长辈见了一圈的礼,而后小胖子坐到了闻夫人处,闻子君则被老夫人叫到了跟前坐着。
老夫人拉着闻子君的手,转头和闻夫人道:“你这姑娘养得好,稳稳当当大大方方的,看着也是个爽利人,我最是喜欢这般性子的孩子。”
其实闻夫人也觉得自己的女儿无论样貌还是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可心里也清楚,别人夸的却未必是真心了,大多只是客气。于是闻夫人便谦虚道:“老夫人可过奖了,这孩子您这是刚见着,待过些日子熟了,可就该烦她了。”
老夫人慈爱的拉着闻子君的手,笑着道:“我可不会的,这孩子一看便是有些见识的,日后和几个姐姐妹妹们一道,也让他们跟着学学。”
六小姐看了老夫人身边的闻子君一眼,语带好奇的问道:“听说子君姐姐自小被叔叔带在身边,跟着叔叔一道走了许多地方,可真是如此吗?”
闻子君平常的道:“是跟着父亲出过几次门,不过却也算不上去了多少地方。”
六小姐一脸羡慕的道:“姐姐可真让人羡慕,琪儿长这么大最远也只是去过城外的青山而已了。”
不等闻子君接话,三房的庶出,十五岁的四小姐快言快语的道:“听说子君姐姐自小是被当儿子养的,就连叔叔出门谈生意都是带着去的。”
四小姐这话语气中,带着几分高官权贵之家的优越感,暗指闻子君出身乡野的意思。
这些闻子君听出来了却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另一句。
什么叫当儿子养的,这话闻子君不爱听,跟着父亲出了几次门她就不是女孩子了?再说了,她爹也从没将她当过儿子啊!闻子君随口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气氛一窒!
早几个月前闻子君一家刚刚定下进京的日子,信件到了尚书府后,消息便在府里传开了。他们这般的门第,莫说府里的小姐少爷们,便是丫鬟婆子也是自觉高人一等的,是以听闻他们一家商户要进京,那自然就是投奔的。
有人要过来投奔,后宅里自然少不了议论,不说这夫人小姐,姐姐妹妹之间,便是丫鬟婆子也是议论纷纷的。言语间尽是闻越山多年无子,只这一个女儿自小当成儿子养的,整日抛头露面全没有体统之类的话。
他们这样的人家规矩重,特别是对女孩子,要求诸多,管教甚是严苛,生活也是略显乏味,虽说小姐们不敢心生不满,但也是不那么愉快的。
而闻子君出现了!一个全没有规矩的人!两相对比,高下立现。这就等于是对他们过往那些年刻板的生活给予了极大的肯定,瞬间就撑起了巨大的优越感。
这种情绪导致他们更加热衷于这个话题,一时间是说什么的都有。
只是这话他们背后说说,当是个笑话,打发打发茶余饭后的闲暇时光,这会儿当着人的面,是怎么都不能说的。
四小姐捏着帕子挡了挡唇,面露微讶之色,她不答反问道:“难道是萱儿听错了?萱儿也只是在这后宅里的道听途说罢了,姐姐别怪。”
这后宅里连千里之外的消息都听得到!这不是摆明了说,他们这尚书府门风不严,内宅就是个是个乱糟糟的是非之地吗?四小姐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位夫人脸色都沉了沉。
四小姐察觉气氛不对,也回过神儿来了,她脸色白了白,再想岔开话题,脑子却乱了,一时想不到要说点什么。
这时候和四小姐同样是三房庶出,却素来和她不对盘的五小姐笑道:“四姐姐这道德经学的可是炉火纯青,同是呆在内宅的,我们可就没听说这些事了。”
府里的姑娘六岁开始便跟着先生读书,但先生课上是不教道德经的,几个年纪长些的姑娘倒是读过,不过却是闲暇时私下里读的。几个年纪稍小些的姑娘,十二岁的七姑娘往下,八姑娘、九姑娘到只有七岁的十姑娘就都不曾读过了。虽是听过道德经,却是不知里面讲的什么。
七小姐是大房庶出的小姐,生母出身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做了姨娘之后,对大夫人仍是不改往日的态度,七小姐时常跟在大夫人身边聆听教诲,再加上大房的规矩重,以至于七小姐自小便克己复礼谨言慎行。这会儿七小姐虽是心里好奇,却没有开口询问。一来觉得这局面不合时宜,二来也是知道四小姐和五小姐素来不和,时常斗嘴,她只怕自己这一问,问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二房的嫡出八小姐,和三房的嫡出九小姐,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心思,至于三房的庶出十小姐则纯粹是因为年纪小,胆子也小的缘故,见今日的气氛紧张,这才忍着没有出声。
年纪大些的姑娘们自然懂得审时度势,可是四房只有五岁的十一小姐就不懂这些了。
十一姑娘是四房如今唯一的孩子,爹娘的宠爱难免多些,小姑娘性子活泼可爱,五岁的年纪又没有上学,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这会儿她听到五小姐的话,便一时好奇,脱口问道:“道德经这般厉害吗?”
五小姐煞有介事的道:“可厉害了,里面说‘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所谓‘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知天道也。’所以四姐姐才总是知道的那么多呀。”
听着五小姐这一番的火上浇油,四小姐恨得咬牙,这个时候她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垂着视线再不发一言。
“行了,”三夫人出声道,“女戒尚且没学明白呢,倒是学起道德经了,姐姐妹妹们一处,就属你们两个话多,尽是些有的没的无用之谈,你们祖母身子刚好些,这才有些精神,就光听着你们两个闹了。你们且回去吧,别在这吵得你们祖母头晕了。”
“是,母亲。”
两个小姐乖乖起身,行了礼后默默退了出去。
他们两个出去了,三夫人也站了起来道:“母亲,时辰不早了,媳妇去厨房看看,给您熬的素心粥熬的怎么样了。”
老夫人点点头,三夫人福了福身领着九小姐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