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子君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瓜子,有些黑线的听着如瑶声情并茂的细说府里的人际关系。听她从大夫人的出身,讲到了二夫人的脾气;从三老爷的性情讲到了四老爷的年纪……
如瑶口才很好,说的很细,她还没说到几位小姐时,刚刚睡醒的闻子君觉得又有点困了,用力的睁了睁眼,闻子君打断她道:“打住,我说老太爷的姨娘咱就别提了吧,人都已经故去了。你刚刚不是要说府里的几位小姐吗?咱就说小姐。”
如瑶说的正酣畅呢,猛然刹住,有一点被噎着了的感觉,颇为不满的看了她家小姐一眼,顿了顿才不甘不愿的长话短说。
如瑶道:“小姐,您还记不记得昨日一早在老夫人那儿,五小姐奚落四小姐的事了?”
“嗯,”闻子君点点头,扔了颗瓜子皮在盒盖上,“怎么,他们两个不对付?”
如瑶猛点头:“太不对付了,他们两个简直就是世仇。”
闻子君又“咔”的磕开了一颗瓜子,吃了瓤道:“你知道什么是世仇吗?她俩可是一个爹生的,你这不瞎用词儿吗?”
如瑶道:“她俩虽是一个爹生的,可不是一个娘啊,小姐您不知道,她们这仇得从这两位姨娘说起。这两位小姐的姨娘都姓苏,可四小姐的姨娘先进的府,府里的人先叫了她苏姨娘,等五小姐的姨娘再进府时,因为不能重了前面的,便从名字当中取了个字叫静姨娘。”
闻子君道:“总不能就为了这个就结下‘世仇’了吧?”
如瑶道:“这只是个开始,后来为了争宠没少闹矛盾,这就算了,要命的一次是因为生产,好巧不巧的这两个人赶在了一天生产,不仅是一天还是差不多同一时刻。据静姨娘身边的下人说,五小姐是比四小姐早生了半刻钟的……”
闻子君道:“那怎么排名倒落到后头去了。”
如瑶道:“问题就在这了,就是因为生产那天,三老爷是守在苏姨娘那儿的,孩子生出来,三老爷抱在手上刚定了排位,那头静姨娘身边报喜的才气喘吁吁的赶到。”
闻子君道:“这倒是难怪了。”
“所以啊这仇就从两位姨娘那里,蔓延到了两位姑娘身上。”如瑶交代闻子君道,“小姐,这两位小姐可是水火不容的,日后您相处时可要当心,时时刻刻注意着,若是一个弄不好可是要得罪人的。还有六小姐和七小姐,他们两个表面看着和和气气的,可其实私底下就并不是这般和气了。小姐日后您在这府里可得谨言慎行了,这府里的关系啊,实在复杂。”
六小姐是二房的嫡出,七小姐是大房的庶出,按理说他们两个应该是撞不到一块儿去的,闻子君回想了一番,这两位留给她的印象:六小姐要强,骨子里很是有几分霸道,待人接物时身上总是散着几分掩不住的傲慢;七小姐看起来谦逊守礼,待人和气,便是交代下人办事,态度也是春风拂面般的和缓。可是闻子君却觉得,七小姐虽是和谁都和和气气的,却也是和谁都不亲近,谦和的外表下,和六小姐一样,也是有几分目下无尘的。
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关系不好也是正常了!
见闻子君没有回话,如瑶急道:“小姐,您听到了没有啊?”
闻子君道:“什么?”
“奴婢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以后您在这府里处事,可得谨慎些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心眼儿可小呢,一个闹不好可就把人得罪了。”如瑶说的煞有介事,就仿佛她不是那个年纪的女孩子一般。
“您要记着:当着六小姐的面不能夸七小姐;当着五小姐的面不能说四小姐的好……”
如瑶正掰着手指头说呢,闻子君打断她道:“行了,我还有闲心去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摸着良心做事就行了,其它的爱咋咋地。”
如瑶只觉得一片良苦的用心都被辜负了,心里颇为不满,嘟着嘴巴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闻子君料想没有好话,她瞪过去质问道:“埋汰我什么呢?”
如瑶顿时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闻子君道:“刚刚你有句话说的真对。”
如瑶大大的眼睛看了过去,闻子君道:“你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心眼儿最小。”
如瑶吐了吐舌尖而,一溜烟儿的溜走了。
——
如琼去了很久后,端了一碗面条回来,闻子君吃了面条后去了闻夫人处,进了院子见宝坠在陪着小胖子在玩儿。
闻子君问宝坠:“我娘呢?”
宝坠回道:“夫人在屋子里呢。”
闻子君点点头径直走了进去,到了里间见到闻夫人正坐在桌边写字,闻子君一猜就知道她是在写什么。
“娘,您给我爹写信呢?”
闻夫人道:“咱们如今也安顿下来了,还没给他去一封信呢。”
闻子君在她娘对面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举着茶杯往嘴边送,还没沾到唇呢,闻夫人便出声阻止道:“茶凉了,要喝让人换一壶上来。”
闻子君放下茶杯:“也不渴。”
闻夫人抬头看她,闻子君朝她笑笑:“娘,我得出去一趟。”
“哦,去哪?”
闻子君道:“就去街上转转……娘,咱们在京里也还有个粮行的,我去看看。”
闻夫人想了想道:“到底在这里咱们不熟,让陈四安排两个人跟着。”
闻子君笑了:“好。”
闻夫人把信折好装封而后递给闻子君道:“把这封信也送出去吧。”
“哎!”闻子君接过信,又道,“娘,午饭别等我了,我晚点回来。”
闻夫人道:“晚饭之前必须回来。”
“嗯,娘你放心。”
闻子君没有带丫鬟,一个人出了府,她也没让人套马车,直接牵了她带来的马儿,骑马走的。
她这边刚走,便有婆子去了闻琪儿那里禀告。
听到闻子君出府去了,闻琪儿还是有几分意外的,虽说料想她不会多安分,但好歹这才刚刚进府,不曾想这就开始急着往外跑了。
闻琪儿问道:“一道几个人。”
婆子回道:“就那一位小姐。”
当然是那一位小姐了,府里的小姐哪个是可以随便出门的?闻琪儿心里虽是这般想着,脸上却没带出来,口中淡淡的问道:“我是说,她带了几个人走的?”
婆子回道:“并没有下人跟着,只这位小姐一个人。”
闻琪儿一愣:“她一个人?”
“是她一个人,”婆子道,“婆子还去门房上打听了下,据门房说,这位小姐没有坐马车,一个人骑着马走的。”
闻琪儿沉默了下来,半晌后她语气温婉的道:“嬷嬷辛苦了,这事儿我知道了,后面还得劳烦嬷嬷接着留意着,这会儿您便先回吧。”
“是。”
那嬷嬷正要退下去时,闻琪儿转头朝身边的丫鬟使了眼色道:“天凉了,嬷嬷跑来跑去辛苦了,你去送送。”
“是,小姐。”
寒烟送那嬷嬷到了院门口,临别时从袖袋里掏了个荷包出来塞到了嬷嬷手里,那嬷嬷一捏捏到了里面的银子块儿,笑着又弯了弯腰,讨好的道:“谢姑娘。”
寒烟道:“谢我倒是谢不着的,这是小姐赏的,嬷嬷若是有心,日后为小姐办事,尽心些就是了。”
“一定的一定的,”那位嬷嬷道,“四小姐的事,婆子哪次不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寒烟道:“这些小姐也是看在眼里的,对嬷嬷也是颇为赞赏,只要嬷嬷尽心,日后定是少不了嬷嬷的好处。”
“婆子在这里谢过小姐的抬举了,请小姐放心,但凡小姐吩咐的事,婆子是万不敢不尽心的。”
寒烟笑笑:“嬷嬷慢走,寒烟便不送了。”
两人别后寒烟又回到房里,四小姐见她回来吩咐她道:“你找人去打听打听,她这回出府去请示了大夫人没有?”
“是,小姐。”寒烟没有立即离开,她想了想道,“小姐,奴婢觉得许是没有请示大夫人,若是请示了,凭大夫人的做派,断然不会允许她一个人出门。”
“我想着也是,可是,难道她还能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么大刺刺的出门去?还真当这是她自己家了不成。”
寒烟想了想道:“这位小姐昔日在家时一直都是没拘没管的,想是并不知道这些规矩……”
闻琪儿淡淡的道:“不知道规矩,难道她连自己这是在做客也不知道?她是个无知幼童不成?”
寒烟默了默道:“小姐,如今着后院儿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您照看着,这件事大小且不说,只是这身份,您到时不好插手了……奴婢以为,您还是回禀大夫人一声好些。”
闻琪儿道:“回禀是一定要回禀的,若是睁眼瞎子一样不闻不问,那就是我的玩忽职守了,可这会儿她前脚刚走,我这便紧跟着去大夫人那里报告,倒似我在紧盯着她一般!等她回来再说吧!你也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确实没去大夫人那里打声招呼。”
“是,小姐,奴婢这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