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百姓目睹梁守谦的举动,谴责的声音逐渐由小变大。正所谓邪不压正,梁守谦和他的手下见惹了众怒,尤其是那几个泼皮无赖,吓得退到了自己的身后。梁守谦感觉事态不妙,马上对其中一个人耳语了一句,那个人听了以后,慌慌张张地挤出人群。
白居易此时已经走到老人身前,把他扶了起来。
裴度还是很清醒的,看到梁守谦对手下耳语这一幕,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去搬救兵了,于是赶紧走到白居易和老人身边,低声说道:“老人家,趁这会人多赶紧走,一会该走不掉了。”
元稹也知道自己此时再不走恐怕要出大事,赶紧过来拉白居易,说道:“白兄,我还有公务在身,咱们也赶紧走吧。”
白居易没有接元稹的话,对老人说到:“老人家,快出城吧,在城外找个地方把你的木炭便宜些卖掉也好过在城里被抢走啊。”
老然听了,连忙道谢,赶紧牵着牛车准备掉头出城。
梁守谦看到马上过来拦住车头,厉声说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要是放你走了,咱家的差事就算是办砸了。”说着,招呼自己剩下的人也过来,强行把牛车从老人手中夺了过来。
白居易毕竟年轻,看到这些人继续纠缠不休,马上就挽起袖子冲上去与牵牛车的那人争抢牛车。
然而他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斗力气怎么能胜得过这几个无赖,其中一个无赖一把就推开了白居易。要不是裴度和元稹出手扶住了他,白居易踉跄着险些跌倒。
围观的人群看到动粗,虽然没有人上来帮忙,但是都用加大声音的方式谴责梁守谦等人,表示支持白居易。
梁守谦看到居然有人敢出头阻拦他,而且人群的态度明显对自己不利,马上色厉内荏的说道:“反了,反了!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破坏陛下钦定的宫市。把这几个书生也给我拦住,一个也不许走喽!等一会都送到京兆府衙门里去尝尝打板子的滋味!”
剩下的无赖马上冲上来抓住了白居易的手腕,生怕白居易趁乱走脱。
人群中,有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公子一直蠢蠢欲动,他几次想冲出人群,都被他身边一个身材矮小,相貌丑陋而且还长了一双斗鸡眼的随从给抓住了,反复提醒不要那位年轻公子给家里惹事才算勉强摁住了他。此时梁守谦开始动手抓人,那青年再也忍不住了,一把甩开身边斗鸡眼的阻拦,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梁守谦面前,冷冷说到:“光天化日就敢在天子脚下放肆,还有没有王法?放他们走!”说着,他伸手一把就搭在了那个抓着老人的无赖肩膀上。那个无赖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了自己肩上,他暗中发力想挣脱开,可是那双手看似漫不经心地搭在他肩上,实际却如同一把铁钳夹在了自己的肩头。随着铁钳逐渐夹紧,无赖的脸由绷紧较力逐渐变成了扭曲变形,直到痛得再也忍不住了,他才不得已撒开了自己抓着老人的手,最后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大声求饶。年轻公子直到这时才把手从无赖的肩头松开。
梁守谦看着眼前的一幕,用怯懦的眼睛打量着这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公子,从公子那双如利刃般的目光中,梁守谦感觉到了恐惧,那双眼睛里透出的丝丝寒光,就像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匕首,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用发颤的声音问道:“你、你是什么人,胆敢破坏宫市,休得逞能,有、有本事就别走。”
“你放心,在那位老人没走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公子淡淡地说道。
此时,刚才那个一直阻拦年轻公子不让他出手的斗鸡眼赶紧走上来,催促卖炭的老人:“你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要连累我家公子了。”
老人听到自己再不走会连累到这位仗义出手的年轻公子,嘴里一边道谢一边拉过牛车匆匆走了。
围观的人看到卖炭的老人拉着牛车走了,也怕一会官府来人会连累自身,一转身都一哄而散了。
裴度走到年轻公子面前一拱手,说道:“公子豪侠仗义,在下十分佩服,但是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走吧。”
年轻公子也是一拱手,什么话也没说,和自己的同伴迅速消失在了人流中。
......
裴度和元稹、白居易从南门离开后,正准备找一家小酒肆去填填肚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高呼:“站住,给我站住。”三人回头一看,正是梁守谦和几个无赖带着官府的衙役追来了。
那些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围住三人,梁守谦说道:“刚才带头闹事的就有这三个人,先把他们给咱家抓了。”
不容裴度等人分辩,这群衙役二话不说就上来拿人,元稹赶紧说到:“你们抓错人了,我可是朝廷命官,我是右拾遗元稹。”
“管你是左拾遗还是右拾遗,先给咱家抓了再说。”梁守谦说道。
......
京兆府大堂。
京兆尹王翃对梁守谦说道:“梁公公,我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也问过元稹了,他们确实不是和公公动手的人呀。”
“那我可管不了,反正没抓到主犯之前,这几个人你就不能放了。今天的事情你要是处理不好,咱家这关好过,俱公公那关也不好过呀!”
王翃听了面有愠色,心里暗骂,“死太监,拿俱文珍来压我?也不看看我的后台是谁!”嘴上却说道:“如果他们确实有阻碍公公的行为,本官定然会秉公办理,依法转到御史台并如实上报给陛下要求严惩。但是,经本官查证,他们仅仅是围观而已,如果因此而拘押一个太子校书和一个右拾遗不放,不要说会惊动陛下,就是东宫太子那边也不会答应。还望公公不要为难本官。”
“陛下那边自有俱公公去说,你就看好这几个人就行了。”说完,梁守谦拂袖而去。
......
东宫。
太子把王叔文和世子李淳叫到书房,说道:“刚刚接到京兆府的王翃派人送来的消息,今日宫市使梁守谦低价强买木炭发生了骚乱,一个年轻人路见不平出手教训了他一番,然后趁乱逃走了。裴度因在现场围观被误认为是同伙,现在被京兆府抓了,我们该如何出面交涉?”
王叔文听了,感觉此时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就说到:“这个裴度,不好好在东宫呆着,非要出去乱跑。宫市是目前最敏感的话题,别人躲都怕躲不开,他还要主动往前凑。我看这次就不要管他,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让他在京兆衙门的监房里好好反省一下。”
李淳马上说道:“不可!裴度不要说只是围观被误抓,即便是真出面阻止了我们也应该交涉,不仅仅因为他是咱们东宫的人,更关键的是父您也一直对宫市使的恶行深恶痛绝,此时更应该义正词严的出面找京兆府要人。”
“世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因为宫市的事,陛下已经明确下诏不准任何人妄议,东宫如果出面,必然要让陛下误认为是太子暗地里反对宫市。作为储君,目前最关键的是要紧紧抓准圣心,稳固太子的地位。”王叔文说道。
“王先生的话不对,虽然父王确实反对宫市,但从没在外人面前表露过。因此无关父王对宫市的态度。可裴度身为太子校书,在他被抓这件事情上,东宫必须出面,想用公事公办的态度撇开和他的关系是不可能的。我认为如果咱们东宫不正大光明的出面找京兆府要人,反而会让陛下觉得我们心虚,这么做岂不是此地无银吗?如果再有舒王借题发挥,我们到那时百口莫辩,反而会更加被动。”
太子李诵看二人意见相左,说道:“宫市对长安百姓来说已经是一场人祸,本王真恨不得能把它停掉。至于裴度,估计他只是心中不满宫市使随意盘剥百姓而已,确实只是在现场围观,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有何实质行为阻碍了梁守谦。本王认为还是有必要出面要人,东宫的行为只有光明正大,才不会授人以柄。可既然王先生认为有必要让裴度有所反思,那么我们稍微等一等,先给京兆府三天时间,三天以后再要人。”
“太子的考虑很周全,我认为可行。”王叔文说道。
李淳本来还想争取让父王早些出手,但是事已至此又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无奈地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