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将刘德信斩杀之后,顺利的吞并了他的部队,然后从容地写了一份奏折将斩杀刘德信的原委详细作了说明,派李愬送往奉天。
德宗看完李晟的奏折十分震惊,对卢杞说道:“卢爱卿,李晟将军上奏,神策军刘德信暗中勾结朱泚,图谋不轨,如今李晟已经将刘德信诱杀,暂时代管着刘德信的五千神策军,爱卿以为朕该如何回复李晟将军呢?”
卢杞听了心中暗想:李怀光如今公然扬言与我势不两立,陛下此时还要依仗他收复长安,不如暗中支持一下李晟,用李晟来制衡李怀光。想到这,卢杞说道:“陛下,臣以为李晟将军处事十分果断,陛下应该进行褒奖,同时应该将刘德信手下神策军交给李晟统一指挥。”
“但是李晟奏折中还说了,他只是接到密报,并没有找到真凭实据。”
“陛下请回想一下,哪一个武将造反之前有实据了?从朱滔、李希烈到姚令言和朱泚,陛下开始对他们无不信任有加,可是他们依然私下密谋,只要时机一到,各个都露出了本来面目。就比如说刘德信,臣早就听说他带兵一向惧敌怯战,这次名义上从汝州赶来勤王,可居然没和哥舒曜、李勉打招呼就将汝州白送给了李希烈,臣看他此举难逃通敌之嫌。而且在回军途中,他放纵士兵抢掠百姓,所作所为比叛军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恶行使百姓对朝廷失去信任,弄得怨声载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这次又密谋勾结逆贼朱泚,李晟将军防微杜渐,果断出手,不仅为陛下除去了隐患,同时还可平息民怨,陛下实在应该对李晟褒奖。反正神策军也是陛下掌握的禁军,交给谁统领,最后不也是听命于陛下吗?再说,如今李怀光的五万多朔方军在咸阳驻留多日,总是以士兵疲惫为由按兵不动,其心难测,臣觉得有必要让李晟带领神策军对他有所牵制,防止意外发生。”卢杞意味深长地说道。
德宗听了认真想了想,觉得卢杞说的确有道理,点头说道:“爱卿所言有理,李晟替朕除去了隐患,确实应该褒奖。传朕旨意,原刘德信所辖神策军、河东军及后续诸道勤王军,悉数交由李晟指挥。另外,再派中使去咸阳催促李怀光尽速出兵收复长安。”
……
咸阳城内的李怀光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确实是和朱泚暗中达成了交易。
原来朱泚困守长安,眼见勤王兵越聚越多,尤其是驻扎在咸阳的李怀光手下已经拥兵五万,不禁心中惧怕。他一面降旨让自己前段时间任命的泾源节度使田希鉴带兵到长安来,一面下诏让幽州朱滔立即向张孝忠和李抱真发动进攻,扫平河北,策应关中。同时还派人去联络李希烈,让李希烈直捣洛阳,减轻自己的压力。最后,他又派出了源休去见李怀光,只要李怀光愿意与自己联手,朱泚同意与他平分关中之地。
源休正是带着这样的使命才到咸阳来秘密拜访李怀光的。
李怀光听了朱泚开出的条件,心中有所动摇,但是嘴上却不置可否,只是含糊其辞地说道:“如今朝廷困难,有限的冬衣和钱粮首先都发给了属于陛下嫡系的神策军。我们朔方军比不上神策军,平日里的军饷就比神策军少,现在连神策军都不能足额发放,何况我们这藩镇兵力。俗话说得好,有奶便是娘,如果再不发冬衣和粮饷,我手下这些骄兵悍将,说不准真会自发的攻入长安去解决钱粮困难了。”
源休听了李怀光的话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说道:“我们大秦皇帝一向慷慨,料想这些都不是问题。”
“好,既然你说这不是问题,那我朔方军就在咸阳休整,只要粮饷不断,我朔方军就不踏过咸阳桥。”
……
朝廷这次派窦文玚作为中使来到咸阳催促李怀光出兵收复长安。
李怀光接完圣旨,对窦文玚冷冷地说道:“本帅今日有一个口信委托天使带给陛下。”
“元帅请讲。”
“如今陛下身边的卢杞、白志贞、赵赞等佞幸小人朋比为奸,阻塞贤路,我手下士兵心中都十分不满。望天使回去带句话给陛下,奸臣当道、民怨太深,这几人不清除,恐怕还会生出更大的祸患。望陛下为平息民怨,将这几个佞臣驱出朝廷并永不复用,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窦文玚听了大吃一惊,惊愕地说道:“元帅,此事太过重大,小的实在无法担此重任啊!”
李怀光听了横眉冷对地看着窦文玚,恶狠狠地说道:“天使如果不肯替本帅带这个口信,回去以后自求多福,但愿从今以后不复相见。”
窦文玚听出了李怀光话中的威胁之意,忙说道:“小的可以给元帅带这句话,但是陛下听不听可不关小的之事了。”
……
奉天。
俱文珍听了窦文玚带回的口信,得意地对窦文玚说道:“以咱家对陛下的了解,北司重新崛起的机会就快到了。”
窦文玚问道:“公公此话怎讲?”
“自从削藩以来,藩镇将领接二连三的背叛陛下,已经令陛下对统兵将领失去了信心。尤其是泾原兵变,京城神策军居然无人可用,还是靠我们这些内宫人员保护着陛下逃出京城。如今李怀光又拥兵要挟陛下,估计这回陛下将对这些粗人彻底失去信心,迟早会重用内宫人员牵制外臣。一会你下去提醒所有内宫人员,在陛下回銮之前这段时间,每个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陛下给我伺候好了!”
……
德宗听了俱文珍转述的口信,不禁皱着眉头生气地说道:“果然不出宰相所料,这个李怀光太让朕失望了,他究竟意欲何为?朕如今巡狩在外,他不赶紧出兵收复长安,反而要挟朕驱除几位肱骨大臣,难道国政要让他这种颟顸之人来处理吗?传朕旨意,他如果不堪元帅之职,朕这就下旨让李晟替换他。”
俱文珍说道:“陛下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如今銮驾在外,还要指望李怀光带兵收复长安,陛下暂且忍一忍,待回銮之后,再解除他的兵权,安排他个闲职也不迟。”
德宗也知道俱文珍说的是实话,只好强忍着怒气,无奈的说道:“让陆学士拟旨,告诉李怀光,他说的朕知道了,如今长安还在贼手,朝臣不宜有大的变动,朕回銮之后自会对文武大臣予以奖惩。当务之急是需要他尽速出兵收复长安!”
……
转眼年关到了,河北的局势愈发扑朔迷离。
自德宗发布罪己诏以来,河北人心思定,厌战情绪蔓延,淄青、恒冀和魏博先后除去王号,纷纷表示臣服于朝廷。朱滔看着这一切,只能捧着哥哥朱泚的诏书干着急。虽然自己的脚伤已无大碍,但是凭目前幽州军的士气,不要说和朱泚在洛阳上阳宫会师了,就是能否震慑住河北的几个藩镇都难说。前一段时间他力邀王武俊与田悦共同出兵洛阳,没想到二人居然一口回绝,气的朱滔暴跳如雷,决定发兵惩罚这两镇一下。在王武俊和田悦之间,他因为忌惮王武俊骁勇善战,于是就选择了田悦的馆陶和平恩(今河北邱县)诸县,耀武扬威地抢掠一番迅速离去。饶是于此也把田悦吓坏了,赶忙向王武俊求救,等到王武俊发兵赶到魏博之时,朱滔早已离开多日了。
虽然朱滔小小惩戒了一下田悦,算是给王武俊和田悦一个警告,但是这两镇不能与他联手对抗朝廷,河北还有张孝忠和李抱真两支部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单独冒然向洛阳发兵。就在朱滔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之时,一个好消息不期而至,田悦在年末犒赏魏博三军将帅之后的除夕夜,竟然被堂弟田绪杀了。
原来,田绪一直伺机重新夺回魏博,他与几个父亲昔日的旧部一直在暗中策划,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前一段时间德宗的罪己诏在魏博颁布,田绪看到人心浮动,觉得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马上让自己的死党邢曹俊、孟希佑等人串联魏博将官。田绪本意是希望利用民心思安的心理,来一场不流血的政变,让魏博将官拥戴自己代替田悦,没想到此事却坏在了父亲昔日手下的大将聂峰身上。聂峰是魏博勇将,当初对田承嗣忠心耿耿,田承嗣临死前将魏博军政大权委托给田悦的时候,特意让自己所有的儿子和部将忠心辅佐田悦。聂峰因为忠于田承嗣,所以对田承嗣的遗言也一直认真执行,尽心竭力地辅佐田悦。如今聂峰听说田绪暗中鼓动人要推翻田悦,考虑到此时人心浮动,如果田绪再乘机兴风作浪,田承嗣一手建立的魏博基业,很可能会因内忧外患而重蹈成德李惟岳的覆辙。因此,为了魏博的稳定,他将这个消息密报给了田悦。田悦审时度势,马上自动去除王号,表示从此罢兵,归顺朝廷,以此来安定人心。
田绪不甘心就这么失败,密谋发动兵变。于是让邢曹俊等人暗中召集旧部死党,决定在除夕夜子时动手杀掉田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