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下来,余露糟蹋了不少的面粉鸡蛋,总算是可以做的像模像样了。
瞧着天色也暗了下来,便用还剩下的一些面糊,加了点儿绿油油的葱叶子,摊了几个葱油鸡蛋饼,装了两大张给蒋玉梅,又将做得的鸡蛋卷分了一部分,也给她装了。
蒋玉梅上午已经拿了部分回去吃了,这会儿便只要了鸡蛋饼,却不肯要鸡蛋卷了。
“陆姐姐你不藏私的教了我这手艺,我日后走到哪使出来都叫人高看一眼,还没给你拜师礼呢,哪还能再拿你的东西。你留着,也好拿去镇上卖了换钱。”她推拒着不肯要。
余露笑道:“这东西不能久放,放的时间长了就不脆了,味道也会差很多。今日本就是试验,做出来也没打算拿去卖的,你若是不肯拿,我和云浩也吃不完。快拿着吧,一会儿我还得叫云浩给两边的邻居送一些过去呢。”
这在乡下住了,远亲不如近邻,邻里关系可是必须得搞好的。农家人时常做了点儿好吃的就送来送去,她若是不送,难免人家背后说嘴,毕竟这一日源源不断传出的香味,却是骗不了人的。
蒋玉梅还要再推拒,外面忽然传来蒋玉陶的声音,“玉梅,家里晚饭要做好了,回去吃饭吧。”
声音离得很近,似乎就是在灶房门口。
蒋玉梅便把鸡蛋卷放在灶台上,端着鸡蛋饼就跑出去了,“走吧大哥,这是陆姐姐做的鸡蛋饼,你闻闻,可香啦。”
余露听着外面的声音,赶忙拿了鸡蛋卷追出去,她倒不是真那么善良的硬给人家东西,实在是之前蒋家帮了太多的忙,大的回报做不到,这些吃食也权当她的一点点心意了。
且以后不管她要做些什么,只怕还都得借助蒋家,就是想*蛋卷的生意,她也是想和蒋家一起合作的,不然她一个年轻女人,想做起来还真有些不便。
蒋玉梅似乎是害怕余露硬塞给她,不等大哥说话,便端着鸡蛋饼一路小跑了出去。余露瞧着蒋玉陶还站在院子里,便只好把鸡蛋卷递给了他。
“快拿着吧,我们母子到这桃花村,你们一家帮了我们许多。今儿个做这点心,也是玉梅一直在帮忙,做得多了,你们拿回去也叫你爹娘尝尝,瞧瞧好不好吃。”余露道:“我也不晓得这镇子上人的口味如何,愿不愿意花钱买这个来吃。”
蒋玉陶没有立刻接过来,他反倒是盯着余露伸出来的细白手腕纤细手指多瞧了两眼。然后才敛眉看着地面,道:“陆娘子,听说你曾经未出嫁时,也是不沾灶房的活儿的?”
余露没多想,随口道:“是啊,所以今日真是辛苦玉梅了,帮了我许多的忙。”
“这么说,陆娘子娘家的家境应该也不差了?”蒋玉陶忽然抬起头,眼睛直直看向余露,待余露无法反驳只得点了头后,他便问道:“既如此,那陆娘子夫家遭了难,为何不先投奔娘家,反倒是要千里迢迢找不知具体地址的孩子姑姑家呢?”
蒋玉陶小小少年郎,穿着深色棉长袍,身量较一般这个年纪的人瘦弱不少。可是这番话问出来,再一双眼睛紧盯着,余露忽然就咬住了嘴唇。
她有点紧张,因为她知道,蒋玉陶这是怀疑了。勉强镇定住,余露似极为伤心般低下了头,“我自也想回娘家,可爹娘不在了,加上嫂嫂性子泼辣,哥哥没了法子,我也只好不再为难他。”
这绝不是真话,蒋玉陶的视线越发凝重了些。
孙云浩却走过来拉住了余露的手,叫了声“娘”后,便不客气的抬头看向蒋玉陶,“蒋家大哥,你干什么要欺负我娘,我娘提起这些就伤心,你是个坏人!”
小孩子声音尖利,这般叫出来,蒋玉陶只觉得耳朵都颤了颤。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呢,余露就忙把孙云浩拉到了身后,歉意的看着他道:“不好意思,云浩年纪小不懂事,蒋家小哥你千万不要和他计较,我会好好说说他的。”
蒋玉陶十分担心孙云浩的声音过大,引来其他看热闹的人。到时候他独自在这儿和陆娘子说话有些不好解释,若是叫旁人也怀疑了陆娘子,那却不是他的初衷了。
他瞧了瞧一脸歉意不似作伪的余露,再看看小脸气得圆鼓鼓的孙云浩,草草行了一礼后,转身便走了。
余露也没再叫他,甚至端着鸡蛋卷的那个手都软了软。好在孙云浩似乎是害怕了,拉着她的手不由自主用了力,直捏的她有些疼了,才回过神,端稳了手中的鸡蛋卷。
“娘。”孙云浩已经不敢再叫陈姐姐了,即便是再小声,也是叫了娘。
蒋玉陶并没有什么恶意,若是有恶意,他就不会过来问了。直接的嚷出来,旁人不说,蒋大山肯定是第一个容不下她留在桃花村的。
余露想明白了,就不那么担心了。她低头看着孙云浩,也捏紧了他的手,小声道:“别怕,没事的。方才你做的很好,以后若是有人还怀疑,你记得今日的话。”
孙云浩的小脸有些慌张,不过却抿了抿嘴,轻轻的笑着点了点头。
余露回屋,把手中的鸡蛋卷拿了些下去,剩下的拉着孙云浩的手走到门口,叫他先给东边的邻居家送去。待他回来了,又拿了一份放在碟子上,吩咐他送去给西边的薛巧儿家。
蒋玉梅家屋后的草垛枯树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正是已经换上农家普通衣衫的萧睿,他穿的是蒋二妞的爹最好的一件冬衣。另一个却是崔进忠,他身上穿的是从蒋二妞的爹身上刚脱下的冬衣,补丁摞补丁,瞧着半点没有昔日的大太监威风,反倒是不伦不类的。
他盯着不远处暮色下那抹熟悉的人影,再看看站在前方萧睿的背影,心里头的感觉有些复杂。
和之前跟来的侍卫一样,他也十分纳闷,既然找到人了,确定了,为什么王爷不上前把人抓住呢?躲在这儿默默偷窥是什么意思,做错事的是余主子,现在难道不是应该把人抓回来,好好惩罚一顿吗?
可他瞧着……王爷怎么像是在惩罚自己的样子?一身普通的农户人穿的冬衣,袖口还短了一截,王爷穿在身上,看着真是叫人心酸。
崔进忠到底是伺候了萧睿多年的,心疼萧睿的心占了上风,便也顾不得其他了,悄悄上前一步,小声道:“王爷,为什么不过去呢?那女子,不就是余主子吗?”
萧睿是自蒋玉陶往余露的院子里去就站在这儿了的,自然瞧见了蒋玉陶一副慌张模样从里头出来的样子,他全然没听进孙云浩喊出来的话,只当是蒋玉陶和陈昭一般,都垂涎上了余露的美貌。
他一面是觉得蒋玉陶该死,一面又是觉得余露不知死活。可是现下,瞧着余露和小小的孙云浩说话时,那一脸舒心自在的笑容,即便在暮色下看得有些不大真切,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这是真实的从余露心里发出来的笑。
不像是在王府面对他的时候,那种刻意挤出来的伪装,那时候他看得不深,可是现在却对比得出来,两种笑实在是不一样的。
在他王府里,余露就过得那么不快乐吗?
如今在这乡下,住不好,吃不好,没人伺候着,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还没人保护,这样的日子她就喜欢了?
“崔进忠。”萧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说,对于余氏而言,她是更喜欢王府的生活,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