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陪你进去吗？”
“你以为我会怎样啊？血溅三尺？”
俞菲解开安全带扣，嗤笑着瞥向满脸都写满担忧的苏炀。
苏炀瘪瘪嘴，“你在这种情绪下会有什么友善的表现吗？”
尤其还是对你那个混蛋父亲。
“放心，我是不会失手把花瓶什么的砸到他脑袋上的。”
俞菲眨巴眨巴眼睛，里面有狡黠的光，仿佛刚才那个丢掉灵魂的人不是她似的。
苏炀没说话，却还是在俞菲打开车门要下去的时候捉住她的手臂，“不要和他起冲突，没有必要。”
“我知道。”
俞菲拍拍苏炀的手臂以示安慰，“之前顾昳不是一直念叨说希望莫澜姐能给他个答案么，我忽然也希望爸爸给我一个答案。”
“俞菲。”
“放心，我又不会什么近身搏击，就算恼羞成怒又能怎样呢。”
“……”
苏炀总觉得，这位大小姐刚才说了相当不得了的话，flag意味满满。
应门的是张妈，见到俞菲后露出个很是吃惊的表情，似乎以为俞菲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出现在这里。
俞父正坐在客厅中看电视，张妈在俞菲换鞋的时候偷偷告诉她，说先生最近脾气很不好，而且经常对着电视发呆一天。
“挺正常的。”
俞菲是这么回答的。
要是她的父亲对此不甚在意才是变天了。
俞父在见到俞菲出现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还知道回来？”
“……以后不会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真是让对话无法进行下去的绝杀答案。
俞父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你说什么？”
俞菲神态自若地坐到沙发上，“爸爸，我回来不是和您吵架的。”
“你……”
俞父的态度也随着俞菲平静的语调软化下来，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过于冷静的大女儿。
没有理会父亲的目瞪口呆，俞菲继续开口道，“只是想到这么多年，我还没和您谈心过。”
“俞菲，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俞父很快察觉到俞菲的不对劲，试探性地问她。
俞菲扯起嘴角露出微笑，“爸爸，就算真的碰到了什么事情，您觉得我会告诉您吗？”
“那你这是……”
“不过是忽然很感兴趣，您对我的看法，到底是把我当成您的女儿，还是商业联姻的产物，或者说，可以随时丢弃的商品？”
“俞菲！”
无论所说出的是否真的契合事实，这样被平摊在彼此面前，都只会触及到最不无法忍受的那根线。
俞父终于受不了，低吼一声斥责俞菲。
俞菲却淡淡笑着，“我明白了。”
“什么？”
“您的态度，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你到底……”
俞菲收敛起笑容，“从妈妈走后，我就一直和您的关系很僵硬，可是有的时候，不是……”
话只是说到这里，俞菲并未继续下去，而是话锋一转，“不过那都是在宴会之前的事情了，您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时候的宴会。”
“爸爸，我真的没想到我对你来说是一件……商品。”
“俞菲，我知道你恨我，不过，我真的没有把你当做……”
“最近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俞菲不想听任何关乎亲情的解释，以某种很不巧妙的方式转移话题。
俞父大概是没有想到俞菲还会关心这些，略一迟疑后还是开口，“有人帮我，所以房子的产权还是我的，但其他的东西要重头来过了。”
“那我祝福您可以重新达到之前的高度。”
俞菲颔首，起身离开沙发，朝大门方向走去。
俞父完全没有弄清她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看着忽然要告别的俞菲更是一愣，下意识喊了她一声，“等等。”
停下脚步，俞菲神态未变的回过头，眼底满是释怀和平淡，“爸爸，我已经不恨您了，真的。”
可惜，我对这个家庭的最后一点留恋都没有了。
还是有点……心痛的。
半个月后。
苏炀一直很担心俞菲的状态，因为她实在表现得过于淡然，过于云淡风轻，过于……
逞强。
刚巧他们在B市有个活动撞到一起，主办方似乎还想借着二人绯闻的噱头，所以特意安排俞菲和苏炀共同走红毯。
“要不我来拒绝？”
“算了，也没有需要拒绝的理由。”
苏炀听到她的回答没再说话，反正现在就是她开心就好。
俞菲觉察到苏炀的神态变化，笑着拍了他一下，“怎么感觉你现在要比我还小心翼翼的？”
苏炀紧紧拧着的眉头没有放松，“我只是，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从在后台休息室见到俞菲开始，他就莫名的出虚汗，有某种非常空落落的情绪在心底不断滋生。
事实证明，男人的第六感在某些时刻也是很准确的。
在活动开始后，苏炀终于明白了他之前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哪里——主办方的名单上有顾氏。
苏炀可以发誓，他绝对看到了顾昱在剪彩时朝他们这个方向笑了一下，眼底是数不尽的温柔和……清冷。
非常矛盾的情绪，是他这个专业演员都很难酝酿出的情感交织。
是最容易得到其他人共鸣的目光。
是最会令当事人……
苏炀下意识叹了口气，然后在俞菲的指甲都要穿透西装礼服刺进肌肤的时候，伸手轻轻揽住俞菲的腰肢。
在那一刻，他非常明显的感觉到那道目光变得阴鸷起来，仿佛要随时将他碎尸万段。
他又能怎样呢……
活动结束得很快，苏炀俞菲他们以及众多明星不过就是去撑场子捧热度。
出乎意料，顾昱离开得更快，只是在剪彩环节现身罢了。
结束后俞菲打发想要送她回家的小迪离开，苏炀见状，只能义不容辞地承担下送俞菲回家这项艰巨任务。
之所以说它艰巨，就是你不知什么时候可能跳出个名为“顾昱”的BOSS拦路。
俞菲闭着眼睛靠在副驾驶养身，可脑海中却得不到一刻的歇息。
——她忽然想起昨晚做过的梦，想起梦里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场景，想到很久没有再见过的那个人。
和顾昱交往之后，好像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他，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反而分手后，顾昱开始不断地出现，仿佛真的是应了那句话……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有烟吗？”
“烟？”
苏炀一头雾水，没记错的话，俞菲挺反感烟味的啊。
俞菲没搭理苏炀的错愕，重复了遍刚才的问题。
“有是有，不过……”
苏炀从车内的盒子里翻出一包烟，自从俞菲非常明确地表示过她不喜欢烟味之后，苏炀在和她相处的时候就会尽量避免烟味出现。
有段时间还随身携带一小瓶之前代言过的清新剂，现在想想真是够可笑的。
可笑又心酸。
之前，很久很久之前，在苏炀还固执地不肯承认他是喜欢的俞菲的之前。
那天好像是和陈陈开玩笑，后来就不知怎的又绕到了这个话题上，彼时苏炀当然依旧是极力否认，倒不是因为害羞或者其他因素，而是他当时真的不认为自己对俞菲的情感超出了朋友的标准。
陈陈那时非常无语地看着极力解释的苏炀，轻飘飘地丢了一句，“我可不会对朋友这么体贴。”
十分粗暴直接地帮彼时还彷徨着的苏炀认识到自己的内心。
而现在看来，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呢……
苏炀只能苦笑一声。
“火机呢？”
“也有，可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倒不是因为俞菲什么眼神目光，而是苏炀自己觉得他现在就和最唠叨的人一样。
那是俞菲最反感的类型。
俞菲没注意到苏炀眼眸中的迟疑和苦涩，用拇指蹭了蹭打火机的齿轮，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却始终没有火花窜出。
或者说，齿轮根本就没有要动的迹象。
苏炀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将打火机拿过，“对它温柔一点好吗，这可是……”
这可是你前年送我的生日礼物啊……
“为什么不出火？”
“你的手指上有汗。”
“哦。”
只见苏炀轻轻一挑，打火机磕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响，一簇火花倏地擦亮空气。
俞菲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凑近火苗点燃，然后看向合上打火机的苏炀，“要不然你……”
苏炀将打火机重新埋到盒子最深处，“还是算了，我在戒烟。”
“哦。”
俞菲将烟夹在指尖，想了想降下车窗，把手臂伸到窗外。
她当然不想去尝试吸烟，也对此没有一点兴趣，更没有角色需要，只是……
俞菲忽然很想念很想念那人身上的淡淡烟草味。
香烟随着火花后移化成烟灰滴落，俞菲看着那团明亮的火点，她仿佛在这个时候，体会到了顾昱在将近一年前的心情。
“可以了，再这样下去会烧到你自己的。”
安静很久后，苏炀终于忍不住开口，“可以了，俞菲。”
不知道他到底指的是燃尽的香烟还是至今的局面。
闻言，俞菲很听话地收回手臂，将香烟碾在烟灰缸里，“苏炀，你说的没错，我果然很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