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妮淡淡道:“兔子套勒伤我的脚踝了,我得上药。”
“那玩意儿是药?”他看着她手里捏着的大蓟,一脸狐疑。
那种紫色带刺儿的花,到处都是,没听说过能入药啊!
“恩,可以止血消炎。”沈春妮说道,埋下头去,接着揉碎……
她来自现代,又是医生,压根就没想过要避讳啥,当着他的面,把裤脚就撸了上去。
他的剑眉微微皱了下,下意识背过身去。
娘说过,男女有别,女娃子的身体不能随便看。
看了,是要负责任的!
他紧闭着眼睛,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捏成了拳头,呼吸都有几分紊乱。
这边,沈春妮正小心翼翼的将大蓟的药汁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方才还火辣辣的伤口,顿时流淌过清凉的感觉。
她轻吁出一口气,重新放下裤脚,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一抬头,看到他窘迫的侧脸。
沈春妮嘴角扯了扯,立刻想到什么,有点想笑。
“我弄好了,先走了。”
她清声道,转身要走,被他喊住。
“等一下。”
“干啥?”
“对不住,那兔子套是我的。是我弄伤了你的脚踝……”
他闷声道,黑漆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叫做心虚的东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沈春妮微微挑眉,他这是在道歉?
“我晓得是你的,还好我只是一点皮外伤,解脱及时。不过往后,劝你还是莫要再把兔子套钉在这些时常走人的路上,不妥当!”
撂下这话,沈春妮转身,拨开挡路的树枝,沿着原路返回。
他一个人被晾在原地,看着女娃儿渐渐远去的身影,挠了挠头,一头的雾水。
今天这事,要是换做别的女娃,他一顿臭骂是逃不掉的!
说不定,还得赖上医药费。
这个女娃儿,好生奇怪啊!
等下,她的模样咋有些眼熟?
村东头已故的沈三叔家的傻子闺女黑丫?
她……不是说一头磕死在磨刀石上吗?这是咋回事?
他抬脚快步就朝沈春妮消失的方向追了去,这才发现这个女娃儿,看似单薄瘦弱,可脚力却不差。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她已走出了林子,正往村子的方向而去。
挠了挠头,还是捉摸不透。算了,转过身,他的身影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再次消失在林子深处。
……
沈春妮拿着采回来的大蓟,还有几株用来消炎的田七草,步伐轻快的回了村。
她就没看到过这么贫穷的村子。
一路走过来,视线所到之处,屋舍院落,清一色都是土砖黄泥,屋顶搭着茅草和毡草。
农家小院的院墙,也都不高,个头高点的,踮起脚都能瞅见院子里的动静。
有的人家,院墙都不是黄泥糊的,而是篱笆扎成的,院子里面放个响屁,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春妮循着原主人的记忆,在村子里七弯八绕了一圈后,总算摸到了老沈家的正门。
相比较村里大部分人家的屋舍,老沈家的条件在沈家坳怕是还算得中等偏上的水准。
这副身体的主父老沈头,据说年轻时候在外面县城谋过差事,开了眼界,也攒下了一点家底,还把他做差事的那个东家的闺女给娶做了媳妇。
后来县城出了一桩人命官司,那东家,也就是老沈头的岳丈被牵扯进去,一家人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家财散尽,东家出了大牢,没过两年就死了。
老沈头也带着东家的闺女,也就是媳妇儿仇氏回了沈家坳,买了田地,建了屋舍,重新做起了土里刨食的庄户人!
仇氏很给力,一口气给老沈头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幺女。
老沈头也很给力,一口气就盖了这一套三进的农家小院。
沈春妮推开正门走进来,这对着门口大路开着的第一套院子,分东西两面厢房。
东西两面厢房都各自有四间屋子,分别住着大房和二房的人,也就是自己的大伯和二伯两家人。
穿过一侧的小木门,沈春妮来到了中间的那套小四合院。
这里,东面的四间厢房,住着老沈头和仇氏,小姑沈秀儿,以及四叔一家。
对面的西厢,则住着自己所在的三房,以及五叔沈文洲。
正面,还有三间上屋,分别是灶房,饭堂,以及库房。
老沈家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全在一口大锅里吃喝,祖母仇氏当家。
沈春妮刚刚走到哥哥大壮住的那屋子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祖母仇氏训斥娘亲孙氏的声音。
“……克死了我儿子,现在又来折腾我孙子,你这个毒妇,扫把星,不把咱老沈家弄得家破人亡就不甘心是不?”
“娘,事情的首尾刚不都跟你说得很清楚吗?这事不怪大壮,也不怪我三嫂,都是张屠户家那两小子……”沈文洲在一旁焦急的劝着。
大壮也虚弱的解释:“奶,是孙子不听话,鲁莽了,你要打要骂,孙子保证不吭半声,这事儿跟我娘无关啊……”
仇氏怒道:“咋无关了?她自个就是个瘟神,又生出黑丫那种扫把星!才连累咱老沈家祸事不断,让沈家坳的人看笑话!这笔账,不算她们母女头上算谁头上?”
“娘,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看好大壮,您要罚就罚我,莫要牵累妮儿……”
孙氏弱弱的辩解声,很快便再次被仇氏尖锐的训斥声覆盖。
“我呸!”仇氏啐了一口,“黑丫呢?那个瘟神,惹祸精,这会子躲哪里去啦?”
“我在这呢,奶找我啥事?”
随着一声清脆清楚的回应,一个人影闪身进了屋子。
屋里人睁大眼睛一看,可不就是正被仇氏念叨的沈春妮么?
孙氏一看沈春妮进来,神色一慌,赶忙儿奔过来,朝沈春妮使眼色,试图将她往门口推。
婆婆正在气头上呢,闺女这会子迎上来,铁定没好果子吃!
孙氏手脚再快,也快不过仇氏的眼睛!
“做啥咧?给我站住!”
仇氏一声怒喝,蹬着小脚风风火火从床边窜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