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多不少,刚好漫过白菜的边缘。
孙氏盖上锅盖,接下来就是焖煮了。
“云儿,你过来,娘来塞火。”
孙氏趁着这空挡绕到了灶口,将沈春云拉起来,自己坐了下去往灶口里扔柴禾。
灶里的火势猛了起来,火光跳跃着,倒映在孙氏那双黯然的眼中。
孙氏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三丫头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一块好肉,我可怜的闺女……”
沈春妮和沈春云对视了一眼,姐妹俩都晓得娘亲孙氏是在心疼沈春花。
沈春云吸了下鼻子,像一只温顺的小狗般,贴到了孙氏的怀里。
沈春妮则站在一旁安慰孙氏:“娘,你也甭太难过了,奶下手是有点重,可三妹她那性子,也该受点磨砺。这换做是家里,若是在外头,指不定还要吃大亏呢!”
不知为啥,对于沈春花的遭遇,沈春妮提不起半点同情。
虽是同胞姐妹,这感情也是有亲疏的。
沈春妮对沈春花的好感,在她刚穿越来,咽喉干痛想喝桌上那一碗茶时,就已经被沈春花给亲手毁掉了!
听到沈春妮的劝,孙氏眼珠儿转动了几下,似乎还是有点转不过那个弯儿。
“花儿才八岁,八岁的娃儿懂个啥吗?”孙氏喃喃道,“压根就没挨着你们四婶的衣裳角儿,还挨了你们四婶一巴掌,摔了个坐屁股墩儿,这会子还趴在床上嚷嚷着说屁股疼呢……”
孙氏说着说着,眼泪又滑下来了。
沈春妮没啃声,也没再安慰孙氏,而是把视线错开了,盯着冒热气的小锅。
比起沈春花身上的伤,她此刻关注的是锅里的腊肉烧白菜。
嗅着着香味儿,真是馋人啊!
十足的农家风味,勾人啊!
灶口,小妹妹沈春云抬起小手去帮孙氏抹泪,奶声奶气的道:“娘莫哭,二姐给了我好吃的东西,云儿就吃了几颗,回头就把这些送去给三姐吃!三姐吃了,屁股就不疼了!”
“啥东西啊?”孙氏讶异了下。
沈春云嘻嘻一笑,献宝似的从小口袋里掏出一把鲜艳欲滴的枸杞子给孙氏瞧。
“咦?这不是狗nai子吗?”孙氏道,抬起头来看向沈春妮:“妮儿,你摘这些狗nai子做啥呀?”
狗nai子?
沈春妮讶然失笑,这称呼还真是贴切呢,新鲜的枸杞子的外形,细看还真有点像狗的nai子呢!
“娘,这东西能吃呢,是一味中药,对身子有好处。”沈春妮道。
“是嘛?这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孙氏道,“咱村里人都说,田埂地头长的那些叫不出名儿来的野果子,越是鲜红,越是有毒呢!从前村里有户人家的牛,吃了一种红色的野果子,一个时辰不到就口吐白沫死掉了!”
沈春妮点点头,估计那是生长在田埂上的一种蛇果,确实有毒。
“娘,你放心吧,我摘的这玩意儿能吃的,我自个老早就尝过了,这不好好的嘛!”沈春妮说道。
沈春云则直接拿了一颗塞进孙氏的口中:“娘你尝尝嘛,可好吃了。”
孙氏躲不开,吃了一颗。
“果真很甜呢!”孙氏道,听到身侧传来吞口水的声响。
“云儿,也给几颗你大妈尝尝鲜儿好不?”孙氏商量着。
“嗯!”
沈春云给那边巴巴望着的金氏递过去几颗,金氏立马塞进嘴里吧嗒吧嗒咀嚼起来,脸上竟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妮儿啊,你比娘强,弄到这好东西!”孙氏夸赞起沈春妮来。
沈春妮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没啥,咱乡下人,靠河吃河,靠山吃山呗!娘,咱别光顾着说话,菜该起锅了吧?”
“嗯,差不多了,我来瞅瞅!”
孙氏将火势压下一些,起身来到锅台边。
随着孙氏把锅盖揭开,扑面而来的热气席卷着浓浓的菜香,让人欲罢不能。
孙氏将方才沈春妮切好的辣椒丝儿倒进锅里,又拍了俩瓣儿蒜头扔进去,再翻炒了几下,然后又是拿出两只土陶碗来,准备装菜了。
这一回,孙氏并不是用锅铲,而是抄起一双大筷子在锅里一通挑拣。
将锅里的腊肉,一片片拣出来放进其中的一只土陶碗里。
“娘,你这是做啥呀?肉咋全搁一只碗里去了呢?”沈春妮一脸的不解。
孙氏头也不抬的道:“肉不多,得拣出来给下地干力气活的爷们吃。”
啥?
沈春妮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老沈家的破规矩咋这么多呢?
这下好了,方才还满心的期待,食欲全都被调动起来了。
竟是,空欢喜一场啊!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肯定又是仇氏的安排了。
哎!
外面,太阳终于落山了,老沈家的男人们,在老沈头的带领下,从地里收工回来了,呼啦啦往灶房隔壁的饭堂涌去。
灶房这边,烟囱里渐渐不冒烟了,因为孙氏已经烧好了一大家子的夜饭,正在那开始烫筷子烫碗。
男人们是不进灶房的,开饭的当口都坐在饭堂里等。
沈春妮端着菜送去饭堂摆放的时候,进门就瞅见饭堂里摆着两张八仙桌。
上面的那一桌,老沈头坐在首位,手里拿着一根旱烟竿子正吧嗒着抽烟。
坐在老沈头两侧的,年纪长些的有点发福的中年男子,是大伯沈文忠。
坐在沈文忠对面,把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正说话说得唾沫横飞的那个年轻人,唇红齿白,搁在现代也算得上标准的帅哥。
沈春妮一眼就认出他是四叔沈文民。
几个堂哥都垂着头拘谨的坐在老沈头对面的长凳子上,听他们的爹沈老大和四叔说话。
看到过来摆菜的人是沈春妮,老沈头拔下嘴里的旱烟竿子,往旁边的桌腿上磕了几下。
“二丫头,你如今清醒了,家里的活计要跟你奶和你娘她们分担,不能再跟从前那样,疯疯癫癫,啥活不干。晓得不?”
沈春妮抬头看了眼老沈头,心道我娘都快被你们老沈家给压榨干了,现在又想来压榨姐姐我?
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是甜甜一笑,“爷说的极是,我一定跟我奶和我娘那分担!”
“嗯,你懂事就好!”老沈头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点了点头,又把旱烟竿子塞进了胡子拉碴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