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菀的名字在楚家是一个禁忌,是所有人心头的刺。
所以当姜虞提起熊菀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连姜虞自己说完之后都微微变了脸色。
姜虞自从成为楚夫人之后,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拱月、吹捧奉承的待遇。
可是今天她几次三番被楚一凡堵得说不出话来,又被抢走了百货公司,心头本就憋着一大股火气。
再看见熊栗那张与她母亲神似的脸,什么忍耐、涵养全都抛在了脑后,仿佛被鬼迷了心窍,一时冲动就说了那句最不合时宜的话。
果然,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霎时变得难看至极。
尤以冯澜为最。
当初她为了让楚谦放弃画画、接手家业,用孤儿院那些身患癌症的孩子作为筹码,威逼利诱熊菀跟楚谦分手。
事成之后,她除了依照承诺承担了那些孩子治疗癌症的所有费用之外,还给了熊菀一张支票。
这也是冯澜后来明知道熊菀偷偷生下了两个孩子,却一直不闻不问的原因。
她以为,熊菀有了那笔钱,别说将两个孩子好好养大了,就算是重新再开办一个孤儿院都不在话下。
只是让冯澜没想到的是,熊菀直到去世,都没有动过那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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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菀怀孕辍学之后,找了一份工作,靠着微薄的收入独自抚养着两个孩子。
在那个年代里,一个女人要顶着旁人异样猜忌的目光,还有生活的重重压力,独自养大两个孩子,光凭想象就知道有多么艰难。
一次,熊菀在外狠狠淋了一场大雨,回家就发了一场高烧,高烧还引起了肺炎,她第二天却强撑着还要去上班,最后昏迷在了路边,幸好被好心路人及时送到了医院,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从那之后她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全靠药物支撑着,这也跟她后来年纪轻轻就患上了肺癌有很大的干系。
从这一点看来,姜虞说得没错,熊栗跟她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为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尊严和骨气,宁愿自讨苦吃,到头来,受委屈的也只有自己。
多么愚蠢。
想到这里,熊栗红润的脸蛋上血色慢慢褪了下去,心中一片冰寒地冻。
而与她相比起来,楚一凡的反应则激烈多了。
听了姜虞的话,楚一凡立马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发出很大的声响。
他死死地瞪着姜虞,眼底隐现一片赤红,像是要扑上去将她生吞活剥:“你没资格提她!!”
姜虞虽然这时心头已经隐隐后悔说了那句话,但是被一个小辈这样指着鼻子骂,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她语气也不太好,“楚一凡,我可是你的长辈!”
楚一凡眼神冷漠彻骨地看着她,一字一字讽刺地说:“你、也、配?”
“你!”姜虞彻底被激怒,眼里迸射出两道怒火,气得拍案而起。
楚一凡梗着脖子怒瞪着她:“怎么?我说错了吗?”
姜虞气得手指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楚家一向最重长幼尊卑,他们当着冯澜的面吵得这么厉害,换作平时,冯澜早就出声呵斥了,可是直到现在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姜虞用眼角余光飞快觑了一眼冯澜,冯澜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争吵一样,面无表情地坐在原位。
姜虞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
在关于熊菀的这件事情上,楚谦一直对冯澜耿耿于怀,是母子俩心中无法跨越的鸿沟。
姜虞突然在这时候旧事重提,等于是在啪啪地打冯老太太的脸,也难怪她的脸色那么阴沉难看。
姜虞知道自己是彻底惹怒了冯澜,气焰一下子弱了许多。
“行了,我不想跟你吵。”
楚一凡冷笑一声,眼底的怒火却丝毫没有消下去的迹象。
他咬紧了牙关,仿佛压制着极大的怒气:“我警告你,以后别再提我母亲的名字!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
姜虞似被戳到了痛处,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楚谦,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愤怒而急切地打断楚一凡的话:“我怎么了!?你别胡说八道!”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当时我真应该……”
“应该什么?杀了我?呵,你不是都已经——”
冯澜冷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吵够了没!都给我闭嘴!!”
姜虞满脸愤然,心有不甘地闭了嘴。
楚一凡却正在气头上,谁的面子都不给,生气地冲着冯澜吼回去:“怎么?您难道要再送我出一次国吗!?”
“楚一凡!!!”
冯澜终于动了怒。
“妈,别生气……”姜虞连忙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一边责怪地对楚一凡说:“你看你把奶奶气得,还不快点道歉……”
“你给我闭嘴!”
一顿家宴彻底被搅和得乌烟瘴气。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熊栗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发出拖长的“吱——”的声响,划破了这压抑沉重的气氛。
熊栗脸上的神情淡淡的,轻声说:“好了,都别吵了。”
没想到她会突然站起来,楚谦微微蹙了眉,担忧地轻唤了一声:“小熊……”
楚一凡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当下也愣了一下,怔怔地唤:“姐……”
熊栗却没看他们,她只定定地看着姜虞。
姜虞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怔,然后就听她开了口。
“姜姨,你说得没错,我跟我母亲的确一模一样,这一点是怎么都改变不了了。所以楚家人的精明能干,我这辈子应该是学不会了。”
她说着还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天真憨厚。
“不过我母亲教过我,做人知足常乐。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强求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毕竟我姓熊,不姓楚。你跟我说的这句话,我一直记着呢。”
楚谦听了熊栗的最后一句话,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视线如冰刃狠狠划过姜虞美丽的脸庞。
姜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强自笑着说:“栗栗,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听不太懂……”
熊栗也不与她争辩,转头朝着冯澜和楚谦说:“奶奶、爸爸,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非常抱歉,你们慢用。”
冯澜蹙了眉,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你……”
熊栗朝着她笑了笑,“奶奶您保重身体,以后我会再来看您的。”
楚一凡露出焦急的神色:“姐!你要去哪儿!?”
“你好好陪奶奶他们吃饭,我们改天见啊。”
她笑着说完之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传来椅子翻倒在地的重重声响,夹杂着冯澜愤怒的声音。
“楚一凡你要去哪里!”
“你给我站住!”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熊栗紧紧捏着拳头走得飞快,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她一点……一点都不想再听见关于楚家的任何事情了。
熊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果然还是不应该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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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冯澜最后的那句话,楚一凡面色僵硬地停住了脚步,转头恨恨地看着冯澜。
冯澜冷冷与他对视着,“你给我坐下。”
楚一凡冷着脸不动。
楚谦站了起来,在楚一凡的肩膀上暗示性地按了一下,说:“你留下,我去送她。”
他扔下这句话,便匆匆追了出去。
姜虞的视线紧紧追随着楚谦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玄关处,再也看不见。
想起刚才楚谦看着自己那冰冷的眼神,她的脸色变得一片灰白,眼底再没有一丝神采。
都怪那个姓熊的丫头……
都怪她……
好不容易能够跟楚谦坐得那么近,都被她给搅和了!
她跟她母亲一样,都该去死!
姜虞定定地看着玄关的方向,眼神慢慢变得幽深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