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舒适冰凉,清香缭绕,无声无息间,拉人入梦。
大殿厚重尊贵的气质,与华听兮来之前别无二致。
只是,殿中常年存在的空寂,在她走之后,愈发像个无底的深渊,让人心底蒙上一层寒雾,虽轻,却莫名压得人难以喘息。
秋沧景眼帘掀起,看了下床上被华听兮踩出的褶皱,眸底掠过几许烦躁。
他撑坐起来,宽袖飞扬,下一瞬,人已在床帷外,赤足行走在柔软的地毯间,又是一晃,人不知去了哪里,背影如昙花一现。
……
华听兮来的时候直奔苍珑殿,走的时候倒有几分闲情逸致,瞧了瞧寺中的月下美景。
出了寺院大门,却发现竟停着一辆马车,看外观装饰,像是女用。
这马车她来之前是没有的,眼下突然冒出来,不免多看了几眼。
华听兮倒没什么好奇心,很快收了视线,牵过她的小毛驴,慢悠悠下山去了。
……
此时此刻,本该守在苍珑殿外的司仇,因一名女子的到来,出现在净园门口。
秋沧景居住在净园,整个园子的布局,基本类比他还是太子时所住的东宫,苍珑殿只是园中一处。
整座净园,由秋宁皇派来的禁卫军严加看守,戒备森严。
没有陛下恩准,一律不得入内。
故而,深夜前来的女子被拦了下来,正巧带队巡逻的展亮碰见了,知她是“常客”,派人去喊了司仇。
于是,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司仇抱拳一礼,态度不冷不热,“苏三小姐。”
站在他对面的女子,名苏双菡,一袭藕荷色罗裙,清新淡雅,气质宛若天上皎月,不必看其容颜,便让人隐隐心动。
苏双菡笑若夏荷,天真中不失娇艳,语气熟稔,“司侍卫。”
“苏三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本早早出了府来寺中,不想半道上马车坏了,等修好再启程,到的时候已经这么晚了!误了姑母的祭日,还请二殿下莫要怪罪才好。”
秋沧景在皇子里排行第二,是唯一的嫡子,而苏双菡的姑母,正是淑贵妃,他的养母。
司仇低垂着头,“苏三小姐言重了。”
他一惯少语,冷场是常有的事,苏双菡并不介意,让身后婢女递了个食盒过去。
“这是我亲手做的茯苓糕,照他的喜好,加了些杏仁粉!虽不如姑母的手艺,但也学了七八分像,希望能慰殿下思母之情,劳你转交给他。”
司仇沉默着接过。
苏双菡没再说什么,告别了一句,带着婢女走了。
司仇拿着东西,转身进了净园。
……
华听兮一路都慢,等回到楚王府风兮院时,已近卯时初了。
她走到房门前,察觉里面有人,无声一笑,弹屈指了弹芭蕉扇,大方地推门而入。
坐在窗边凳子上的人,果然是君横。
“你在干什么?”
他闻声抬头,见到华听兮后,一副大松口气的样子,起身道,“小姐去了哪里?属下还以为您又被哪个仇家抓走!”
华听兮冷哼一声,挥手驱赶,“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出去!”
君横三年多前到原主身边做侍卫,早就对她了如指掌,在得她信任后,她想搞什么事情都不会瞒他。
直到半个多月前,原主瞒着他搞了一件事,后来就出了大事,那便是让楚王府遭遇灭顶之灾的“弑君”事件!
有了这第一次,华听兮再有隐瞒的举动,也并不突兀,而君横显然不放心,生怕类似上回的情况再来一次,华家真的都被她搞死!
华听兮眼下有驱赶之意,君横不敢顶撞,更不想就这么出去,转而问道,“小姐,府中几十条狗要如何处置?”
华听兮坐在桌边,示意他倒水,“自然好好留着,看家护院。”
君横将水递过去,似是不经意道,“沈容带来的狗凶恶非常,为何在您手中就乖乖听话?”
不止君横有疑问,华家人也有,而华听兮白日已经解释过了。
“不是说过了?这是我儿时学到的驯兽小伎俩罢了!”
说及此,华听兮一脸自满,好似自己天下无敌。
君横奉承道,“小姐天资聪慧,举世无双!属下也想学,不知您肯否赐教?”
华听兮神色淡下来,芭蕉扇抵在手心,蔫蔫的,“五岁前学的,五岁前没记忆了。”
早年间,华听兮的父亲与楚王爷闹掰,离家出走,再回来时,身边跟着五岁的她,以及两岁的她弟弟。
她父亲将他们交给楚王爷照顾后,就又走了,至今不知去向。
她五岁失忆的事,在华家不是秘密,用来搪塞君横,再合适不过。
“提及小姐伤心事,属下该死。”
“出去!”
“是。”
华听兮看着君横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翌日,华听兮欢欢喜喜跑去大厅用午膳,才踏进一只脚,就听一声暴喝,“孽障!”
华听兮蓦地一个激灵,茫然脸,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骂她?
“父亲消消气,云儿那孩子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肯听话回来才奇了!此事不急,我让淑娴再劝劝。”
华听兮一听楚世子这话,了然,哦,原来她祖父在骂华至云那小兔崽子!
她脚步又轻快起来,一屁股在桌前坐下,渴望道,“祖父,全家都到齐了,开饭吧!”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瞧见你我就来气,跟你弟弟一个德性!”
“祖父,不带这样的,你这是迁怒!”
“就是迁怒你怎么了!”
楚王爷瞪一眼她,端着一家之主的风范,又喊杜伯,“给小姐多添一碗饭,吃饱好干活。”
华听兮听到前半句,兴高采烈,听到后一句,直接抗议,“干啥活?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楚王爷无视她说了什么,“去候府把你弟弟接回府,他不回来你也就别回来了!”
华听兮一脸理所当然,“他在婶婶家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他回来?”
华听兮的婶婶,就是楚世子的夫人,名叫木淑娴,出身候府,高门显贵。
楚王爷气得肝疼,“你弟弟姓华,不姓木!他一个外姓人住在人侯府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