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完,寒夜飞就咳出一口黑红的浓血,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滴落,他的眼睛都几乎不会聚焦了,只觉得怀里抱着的这具身子出奇的温暖,好舍不得撒手。
“这,这一世,是不成了,等着来世,老子,娶你。”
说完这句话后,寒夜飞从身上摸出王令的令牌,塞到了红袖的手中,又叮嘱她:“爷不成了,但,但爷不能亏了你,这,这个王令,可,可保你性命……还有,不得,与无邪为敌。”
红袖虽然未说话,但她脸上的泪却流满了整个脸庞,混合着雨水,流到嘴里,一片苦涩。
见红袖不说话,寒夜飞用力的抓住了她的肩膀,手指都几乎掐入了肉里:“听,听明白了吗?”
“是,大王。”红袖紧紧的攥住王令,狠狠的点了点头:“我都听明白了大王,你再坚持一下,求求你,再坚持一下……我们……”
她本想说,昨天晚上他都要了她,可是话到嘴边,红袖却不知如何说起,她与寒夜飞不过是一个意外。
她有什么资格,说是寒夜飞的女人。
寒夜飞满意的点了点头,力气的流失,让寒夜飞不得不趴在红袖的背上,他睁开眼睛想要看一看天空,可是所到之处,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由的深深叹息一声,看着红袖瘦削的肩膀,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待我死后,你要务必为本王守孝三年,三年过后,你再寻良配……”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从伤痛中走出来了,到那时红袖再另嫁他人,寒夜飞也就不会再有遗憾了。
“大王……”红袖凄厉的大喊一声,胡乱的摇着头,任由泪水从脸颊上流下:“不,红袖誓要追随大王,大王不可以把红袖抛下。”
寒夜飞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
他不想承认红袖是他的女人,就是怕她钻了牛角尖,想要随寒夜飞而去。
不仅如此,还为她谋划好了后半生。
可是寒夜飞越是这样,红袖的心越疼的要命,她的眼眸倏然睁大,鼓足了勇气说道:“你占了我的身子,我就是你的女人,你是我的夫君,如果一旦你有不测,红袖绝不苟活。”
“你不是我的女人,永远都不是,想做我的女人,你还不够格。”残酷的话语,从寒夜飞的口中吐出,每一次都如针扎在他的心上,可是他不能心软。
“大王……”红袖嘤嘤的哭泣起来。
“好好的活,如果你想让我瞑目的话。”这时,两道铁索却突然从后方抓住了寒夜飞的肩膀,一件模样怪异的兵器,套在了寒夜飞的头上,冰冷的刀锋紧紧的贴着他的脖颈,他似乎没有感到危险来临。
还在跟红袖交待最后的遗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不要……”红袖隐隐的感觉到不妙,倏然瞪大了眼睛,只来得及抓住寒夜飞的腰身。
在她的尖叫声中,只听嘭的一声响,似乎有骨胳断裂的声音,温热的血液便洒了红袖一身。
眼前的红色铺盖了天地,细腻粘稠的血液顺着她白皙的脸颊还未滴落,便被雨水冲涮了个干净。
世界好像在此时停止,红袖颤抖着身子,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顺着她的衣领钻进了身体里,唯一的那丝热气也被冲涮的一丝不剩。
明明身后的这具身体,还散发着余热,可是却怎么捂也捂不热红袖那颗冰冷的心。
天地开始旋转,在红袖意识失去意识前,只听到一道无比冰冷的声音钻入了她的耳朵里:“想要拿他的首级,让风无邪独自一人前来,否则,哼……”
红袖的眼前一黑,拥着寒夜飞的尸体,一同摔落到了地上。
红袖醒来的时间,是在第三天的晚上,当她睁开眼的瞬间,便看到了头顶白色的纱幔。
睡了三天,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眼睛空洞的再也没有一丝神采。
就连脸颊,也凹了下去。
风无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自从那天见到寒夜飞的尸体时,她的理智就几乎消失。
她最看重的朋友,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她的面前,让她如何冷静?
身体内的真气胡乱的游走,几乎陷入疯魔的状态,如果不是君夜离及时赶来,把她体内的淤血拍出,只怕她早已经走火入魔了。
“我是不是做了个噩梦?”红袖张了张嘴,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只是那原本如清泉一般的声音,却如同干涸了一般沙哑难听。
屋内一片静谧,谁都没有出声回答她,众人的脸色都非常沉重,不敢去看红袖那张苍白的脸孔。
红袖的眼睛木然的转了转,了无生气,看向了站在她床前的风无邪,只见她一身素白,腰间缠着白色的腰带。
顿时平静的眸子激起了千万波浪,似从梦中惊醒,红袖颤抖着嘴唇,猛然的闭上了眼睛,胡乱的摇着头喃喃的道:“不,这一定是个梦,可怕的梦。”
风无邪巴掌大的小脸儿因为这几日暴瘦,显得又大又明亮。
仅仅是三天,竟然像换了一个似的。
带回寒夜飞的尸体后,她没有哭,没有闹,自告奋勇的接起了照顾红袖的任务。
起先君夜离还很担忧,怕她因为伤心过度,会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风无邪依然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
甚至不用君夜离提醒,作息比以往更加规律,如果睡不着,她还会给自己煮安神汤喝。
在放下心来的同时,君夜离的心又慢慢的提了起来,他明显的感到有些不对劲。
风无邪冷静的越乎常人,除了闭口不提寒夜飞的事,几乎没有任何的异样。
可是她越是这样,君夜离越感到害怕。
他宁可风无邪去哭去闹去发泄,也好过她一个人把事情憋在心里。
风无邪慢慢的走到红袖的床边,伸手替她把了一下脉,用近乎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没有大碍了,只不过是因为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接下来的日子,好好调养就是了。”
听到她如此冷漠的声音,闭着眼睛的红袖缓缓的睁开了,她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风无邪,黑漆的眸子里突然充满了恨意。
红袖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突然抡起了手臂,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风无邪的脸上,如同疯了一般大喊着:“他是因为你才死的啊,为什么你不去死,你把大王还给我……”
啪的一声脆响。
惊呆了屋内的所有人,也拉回了君夜离的思绪,在看到风无邪脸上那道巴掌印时,他的心像被针扎过一样疼痛。
上前一个箭步把风无邪拽了起来,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看着红袖那张哭的眼泪横流的脸,君夜离身上的杀气顿现,一字一顿的道:“这件事根本不关无邪的事,要杀要打,你冲我来。”
红袖抬起脸,看着他们二人冷冷发笑:“冲你来?冲你来就能让我的大王回来吗?冲你来,时光就能倒流吗?”
她的质问,让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时光不能倒流,人生同样不能复生。
寒夜飞之死,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大王怎么说,也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我现在只求能要回他的首级,带着他回草原,你们应该能够办的到。”
红袖丢下这句话,便踉跄着往外走去,大堂里挂满了白灵,一副金丝楠木棺材,摆在了正中央。
寒夜飞的尸体,就静静的躺在那里。
红袖轻轻的走了过去,将下人递给她的孝服穿在了身上,寒夜飞说过,要她为他守孝三年,这是他的意愿,她当然会答应。
红袖在寒夜飞的灵堂前跪了下去,将一张张纸钱丢到了火盆里,摸着那冰冷的棺木,脸上的泪早已滂沱。
可怜他一生洒脱,到死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风无邪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却像没有感觉似的,抬起头睁着眼睛看向君夜离,眼睛虽然明亮却没有一丝神采。
“我要带寒夜飞回来。”
这三天来,风无邪总算谈起了寒夜飞的事,君夜离看着她红肿的小脸儿,心疼的无比伦比。
伸手摸向了她的脸颊,心疼的道:“你这又是何必?”
风无邪毫不在意的摸了摸脸上的红肿,嘴边溢出一丝苦笑:“她这一巴掌,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受的。”
以君夜离的身手,想要阻止红袖简直是轻而易举,可是他并未这么做,只是想让风无邪解开心结。
如果再看到她这么消沉下去,风无邪没疯,君夜离都快疯了。
“我陪你一起。”君夜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竟然能轻而易举的要了寒夜飞的命,还指名让风无邪单独前去,他怎么能不担心?
风无邪却摇了摇头,眸中掠过一丝狠戾:“寒夜飞的仇,我要亲自来报。”
凡是加在寒夜飞身上的伤痛,她要向那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深深的看了一眼金丝楠木棺材,虽然隔着厚重的棺木,就能感受到里面的凄凉。
“黄泉路上你慢些走,我这就去取那人的人头,祭奠你的亡灵,让他下去陪你。”风无邪的脸色苍白的吓人,但黑漆的眸子却更加熠熠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