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她那间小客厅时,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在那里干活,而是站在壁炉前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封打开了的信。
就在她转过身来迎接我的一瞬间,我看出她的脸色有些异常,平时她的神态是非常平静,安详而善于自我控制的。她的性格中几乎看不到我们本国人常常认为法国人所具有的那种生动活泼的个性。
她很少大哭,而且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她也很少流泪。现在我第一次看到她那平静的脸上显出忧虑不安,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里还含着眼泪。
她跑着扑到我身上,头埋在我的胸前,痛哭起来,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难道她知道了我的变化吗?难道在我还没开口之前,她便预感到是什么原因来将我带离她的身边?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我等到她的第一任感情冲动平静了一点后,才开口问她(却不免愧疚而惴惴不安),到底是什么事使她这么伤心?
她从我的怀里抽开身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手里那封打开了的信递给我。
“看看吧,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告诉过你会发生什么的。”
她说,我把信看了一遍。
落款只用了写信人名字的首位字母,但写信人的口气明显地显示出,他就是那个曾经遗弃了她的男人。
他表示了忏悔,并表示愿意回到她的身边,为了表明心迹,他还答应愿意做那件他曾经拒绝做的事——他想同她结婚,只要她答应在他的父母去世之前对这件婚事保守秘密。
他提出这个建议后,便等候着她的回音。
她是否同意,或者说对她来说,是原谅他,还是彻底忘掉他?
我默默地把信递给了她,这个陌生的对手已经做了一件能帮助我们分手的事。
他向她还了结婚这个愿望,完成了他的义务,而我呢,跟她道别不仅是我的任务,也是对于她的一项义务。
我突然间意识到了这点。然而,我还是恨他帮我的忙!
她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沙发跟前,我们紧挨着坐了下来。她的表情是平静而惆怅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本来一直拒绝见他。”她说。“直到我第一次同你谈话的时候,你已经看到这封信,你说该怎么办?”
我只能有一个答案,用最明白的话告诉她我现在的身份,这是我的义务。
我完成了这项义务——让她自己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
令人肝肠寸断的话一旦出口,再人为地延长我们分离的痛苦是没有意义的,我站起身最后一次拉住她的手。
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她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她一直患有一种咽喉疾病,所以她总是用一条白丝巾松松地围在脖颈上,她身穿一件简单的紫色毛料裙,外面套着一个围裙。
她的脸色惨白,她的手指在我的手中,我感到它们是冰凉的。
“在我走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说,“只要我还活着,就让我做你的朋友吧,如果不能是别的话,如果你遇上了麻烦,你一定要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