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日薄西山,鸟雀儿成排的穿过霞色暮霭,在天空展翅回绕。
浪费了半日的光景,未曾得到丝毫线索,哥舒无鸾打算走一趟延朗殿,也就是长王子的寝殿。
她要旁敲侧击的查问一下王子朗身边的随侍们,以打探出王子朗昨日下半晌的行踪。
乳白色的官衣行在霞幕中,霎时镀上了一层潋滟的光芒,令人的眼球不禁的被吸引过去。
渐到延朗殿,只见一名小太监躬身自殿内走出,而后将殿门紧紧阖实,回身间,见女子凌步跨上了玉阶,向他面前走来,赶忙行礼问安,“哥舒大人安好!”
哥舒无鸾摆了摆手,道:“这位公公好面生,是刚调来服侍殿下的吗?”
昨夜晚宴,王子朗的那名贴身太监,被大君杖责一顿,想来是现在还下不了榻。
小太监再次施了施礼,显得极谦恭,答道:“大人慧眼,奴才正是前日才调过来的。”
哥舒无鸾顿了一瞬,勾了勾唇,略有所指的说道:“你倒是谦恭有礼,殿下由你服侍,多少也能收敛一下纨绔的性子。”
小太监霎时惊诧,显然是因为女子如此直白褒贬的话所致,“大、大人哪里话!”
“不是吗?刘公公平日里纵容放任惯了,以至于殿下没了半点分寸,夜宴之上也敢那般放肆!”哥舒无鸾眯着冷眸,傲声斥道。
“这……”小太监惊得脸色一白,半天没答上话。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反驳眼前这位‘铁血’女官,然而,也不敢苟同女子所说的话,毕竟他的主子是长王子。
女子无意在以言语威吓面前的小小内侍,只是挑着眼帘,望了下紧闭的殿门,问道:“敢问公公,天色尚早,何以将殿门紧闭,难道殿下现在便已就寝了吗?”
小太监渐渐恢复神色,赶忙解释道:“哦,那倒不是!昨个大宴,畅音阁新近了一批歌姬,殿下一时兴起便去听曲儿了,奴才是怕殿外人多手杂,不小心弄损了殿下钟爱的古董玉器,这才将殿门关闭。”
他倒是有闲心!宫内刚刚出了一件命案,整个内宫上下人心惶惶,他却潇潇洒洒半点没放心上!不知是确实没心没肺,还是心思颇深有意遮掩本性?
“听曲儿?新来的歌姬嗓子真有那么好?以至殿下如此神往?”哥舒无鸾故意一脸好奇的问道。
只见,小太监挑着大指,啧啧赞道:“哎呦!不瞒大人说,真真不错,昨日奴才可是陪着殿下听了整整下半晌,还差点让殿下误了宴会,刘公公可是将奴才一顿好骂……”
听了此话,女子心里微诧,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无意的一句,竟套出了此行的目的!
不过,看这小太监说话时的表情不像是在作假,难道他真的有不在场的证据?
不!就算小太监没说谎,并不代表王子朗也没有!也许他会假意去如厕,在借机悄悄潜进宝弈殿行凶!而这个小太监刚好便做了他不在场的证人!也许,他提前未曾跟踪过她,动机不变,行凶只是临时起意,而和她去找柏桦的时间相吻合只是个巧合罢了!
哥舒无鸾英雅一笑,打断了内侍的话,“呵!真如你说的那般,倒是勾起了本官的兴致!公公去忙吧,本官这便走一趟畅音阁。”言罢,便转身跨下了玉阶。
“送大人!”小太监于女子背影后施礼相送。
片刻。
小太监前脚刚刚离开殿门口,哥舒无鸾便面带凝重的从长廊一头走了出来,衣摆盈风,几个轻步后,悄无声息的闪身潜进了延朗殿。
既然人证方面没有丝毫突破,那么她便要从物证着手,若想查到那枚血印的出处,她必须暗中搜查一遍王子朗的内殿!
殿内空间很大,足有她寝室的四倍,且极尽奢华。
坠玉挂珠丝帐层层低垂,暗香浮动,汉白玉地砖,上好的紫檀木桌椅,粉刷的墙壁,一侧壁前立着一大排镂空香木架,满满珍宝玉器,陶瓷古玩。
令侧粉壁挂着几幅上古俊男美人图,图中美人装扮妖艳单薄,远远望上去,连若隐若现的肚兜颜色都得以瞧见,俊男衣襟半敞,下着清透微短的纨裤,斜倚在美人身畔,头枕玉腿,执酒调笑,当真是春光一片,暧昧无限。
这男人不但人前轻佻堕落,连私底下也是这般不堪入目!何止是扫了皇家颜面,更污浊了她的眼睛!
哥舒无鸾咂舌片刻,未免自己长针眼,忙将视线从画上移开,凌步走向令侧的珍宝架前匆匆扫视一圈,驻足片刻后,趋步向内寝走去。
脚尖甫踏入内寝,一阵杜鹃花熏香绕鼻而过,据说喜欢此花的人纯真无邪!以他的人品和心性也算纯真无邪?滑天下之大稽!
哥舒无鸾暗嗤一声,脚步随着视线游走。
迎面是一张雕花沉木软卧,榻上玉蚕丝铺盖叠铺齐整,纱幔半掩,她几步上前,轻撩纱幔,一手挑起玉枕查看,一手摸索敲击软榻,无异样后,转身步向储衣阁,一把将阁门拉开,只见满柜的华服锦衣叠放工整,翻看一瞬后,亦无发现,将阁门掩好,保持原状。
此时,她的眉头已经紧紧锁起,像如此查找有关血印的物证,就好比大海捞针一般!试问,哪个凶手杀完人,还会留有行凶的物证?恐怕是连同血衣甚至一概有关的证物早都全部销毁了!这么下去可不行!大司寇那边虽是迟迟未向国君上书奏本弹劾她,然而,此事大利于他,上书是迟早的事!
时不等人!她必须快点找到突破口!
沉思片刻,哥舒无鸾突然挑眉望向软卧边那排镂空香木屏风,眯眸上前,绕过屏风,发现,这隔开的空间空旷异常,没有什么摆设在内,然而,独独一架短柜镶在了壁上,并且上了锁。
她心头一紧,抬手晃了晃那把小巧精致的小金锁,机簧阖实!而钥口是一线三匙孔!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怕见光的物事,竟要如此费心的寻来这把三匙孔的锁?女子霎时疑上心头。
攒眉一瞬,忽而,抬手拔下插在发髻上的银簪,簪尖有如针尖,对准钥口拨弄一番,清浅的机簧弹起声悄无声息的响起,片刻后,便仅余一个钥口未开,眼看大功即将告成,她冷冷一笑,三孔锁也不过如此。
这时,由打殿门外传来几声脚步声,紧接着,‘吱呀’殿门开启,一声愠怒的男声夹杂传来,“欠手的狗奴才,清明白日的关什么殿门!害的本殿下,多费了一把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