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无鸾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把两种极端的情绪转换的如此瞬息,且是淋漓尽致,简直可以称之为,睁眼成魔,闭眼似仙!
这时,殷夙缓缓掩去笑容,视线再次对向二护卫,冷哼道:“既然鸾姐姐帮你们求情,那便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好在我的鸾姐姐今日没有生气,若不然,你们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抵偿的!既如此,本王就姑且放过你们。”
二人一听这话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然而,却是高兴的太早,只听殷夙沉‘吟’一瞬,俊眼一眯,冷飕飕的话飘了出来,“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你们这样的‘混’账实不配再留在王府了,否则真是败坏我瑞康王府的威名!所以,一会儿下去各领五十板子,自行脱下这身护卫服,滚出王府去!记住,滚得远远的,不要再让本王看见你们,否则,下次你俩便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说完,那张俊美的小脸‘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完全一副掌握生杀大权,主宰一切气势。
何止是震慑了两护卫,就连哥舒无鸾都被彻底惊到了。
低眉扫过二人有些瘫软的伏在地间,却正如遇天大恩赦般的叩着头,她略略舒了口气,虽然,这样的处罚重了些,不过,到底是保住了命,被赶出王府也好,否则,留在他眼皮子底下,保不齐哪天他再次忆起今日之事,定会迁怒于二人,到时,这两人便彻底遭殃了……
正当哥舒无鸾走神之际,殷夙一把牵起了她的素手,俏丽一笑,“鸾姐姐,我们进府去聊吧,夙儿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呐……”
边说边亲密的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府‘门’。
僵在‘门’口多时的苏先生呆呆目送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眼帘,这才好容易回过了神,低眼望了一瞬堆坐在地上的二人,无奈叹了一声,“算你俩命大!快起来,去领‘赏’吧!哎……”
最后,摇着头一转身,率先跨入了‘门’内。
偌大的府院,亭台楼阁,叠叠幢幢,古致醒‘挺’,雕廊画栋,处处都是别致的幽雅,衬着秋景更加惹眼。
整整一路,哥舒无鸾都放任殷夙拉着手而走,无心赏析府内的景‘色’,只暗自调缓着情绪。
慢慢穿过长院,最终随着他步入了王府正厅。
庄严的大厅内,有两名梳着可爱双髻的小丫鬟正从旁静立一侧,端见小王爷亲昵的拉着一人走了进来,一时有些诧异,却也不敢妄加揣测,只机敏的行了个礼。
一丫鬟恭恭敬敬的说道:“王爷,早膳已经备好了,您现在用吗?”
直到耳边响起这道恭顺唯诺的声音,哥舒无鸾才彻底的醒过神,并且发现自己已不知何时坐在了紫檀椅中。
而那张天使般的俊脸就近在咫尺。
只见夙儿端端站在她的对面,小手一直紧紧攥着她的素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此刻的他睬也不睬丫鬟的话,只一味睨着她疲惫憔悴的脸‘色’瞧,俊眉乍然一皱,忧心道:“鸾姐姐这一路一定是日夜兼程,才一大早的赶到了王府,怕是连早饭还顾不得吃呐,这样身体哪能吃得消?!你俩赶快去传膳。”
紧张兮兮的口‘吻’尽‘露’心疼的语气,完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如此的切切关慰,迫使一直低头望着自己脚尖的两名小丫鬟登时一怔。
她们还从未见过小恶魔般的王爷流‘露’这样温柔的一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王爷的心‘性’转变的这般大?
惊异着,二人止不住好奇的悄眼看去,哪知还没瞧见个眉‘毛’,便闻听一道冷斥,“什么时候起本王的话都成了耳边风了?傻愣着什么,还不快点去传早膳!”
闻声,两人惊得全身冒冷汗,这便要奔出‘门’去准备。
这时,哥舒无鸾及时出声制止了二人,“不用了。夙儿,鸾姐姐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自打刚刚府‘门’口的那一幕,再到眼下这两个小丫鬟对他如此的惊惧,她一一看在眼里,震惊心里。
她无论如何也难相信,仅是阔别几月,夙儿竟变的令她完全陌生,本该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可现在却透着一股可怕的‘阴’戾!今日,她看到的已经让她难以消化,那看不到的呢……她不敢在深想下去!
到底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清楚!她‘迷’茫,惊恐,还有沉痛……
殷夙的脸‘色’缓了缓,一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去。
二人前脚刚走,他便一下腻到了‘女’子身前,拉着她的手,自顾的说道:“鸾姐姐这次可要多住些日子,夙儿一会儿就吩咐人去收拾客房……哦,不!既是好容易出了宫,那就索‘性’不要回去了,留在凉州,咱们永远也不要再分开,永远厮守在一起,你是说好不好……”
甜甜腻腻的嗓音,晶亮的眸子满是深情的依恋,紧紧迎着她的视线,一眨不眨。
哥舒无鸾被他那别样的眸光盯的隐隐打了个战栗,自心底冒出一股莫大的惊忧,而后匆匆将他推离身前,凝声道:“夙儿,你听鸾姐姐说,我这次来凉州是有很急迫的事情要找你商议!”
殷夙好像没有意识到她在与他刻意拉开距离,只忽闪着浓密的眼睫,璨如星辰的眸子写满好奇,“那鸾姐姐说吧,夙儿听着呢。”
哥舒无鸾的眉宇间逐渐蹙成了道道深壑,沉声道:“禅州出了一道‘冰佛现世’的天象之说,是以,国君与娘娘便移驾前往观看,却不想,那本是一个陷阱,眼下,国君和娘娘双双被你的王伯楚王殿下挟持在了行宫内,楚王更以此胁迫拿‘玉’玺‘交’换二主,他这是要谋朝篡位……所以,鸾姐姐此来凉州是要向殿下借兵,赶去禅州勤王救驾!”
哥舒无鸾边说边细细留意着他的表情,然而,直到她将整番话讲完也没能让她发现他的情绪有丝毫变化,还是那般平静的望着她,那双汪汪如水的眸子里未显半分慌恐与惊忧,就连一丝紧张都没有!
霎时,她的心狠狠一沉,那如巨‘浪’般的震惊伴着沉痛席卷了她全部的神经。
之前,她还怕此事会惊到他,考虑着要以怎样的口‘吻’一点一点的说给他听,可现在看来,是她过虑了!
她不禁无声的在心底嘶哑哀鸣,夙儿何以变成了这般模样,无情甚至是冷血……
而这时,殷夙的小脸已渐渐暗淡了下来,红润的‘唇’角勾出了明显的失落,“鸾姐姐来凉州……就仅仅是为了这个啊。”
原来,她不是为了看望他而来的,原来,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一时间,气闷、委屈、酸涩,一齐堵上了他那小小的‘胸’臆。
哥舒无鸾满眸失望的紧盯着眼前的人儿,不可思议的惊呼,嗓音都已发颤,“仅仅……这个?!那可是你的母妃与父君!他们眼下身陷险境,‘性’命堪忧!而你……夙儿,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话到最后,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含着深浓的惊与痛。
她惊的是他竟表现的丝毫不在乎,痛的是他的凉薄,明明似仙一般的人儿,可此刻却……
她不知道要怎样形容现在的他,只清楚自己的心情因他的表现正‘激’‘荡’着汹涌的‘浪’涛,久久不能平复。
殷夙见‘女’子的脸‘色’变了又变,眉眼间那让他看不明白的情绪正在瞬息万变,顿时慌了,再次凑到她的身前,拉起她的手,焦声央求道:“鸾姐姐你别生气好吗?夙儿都听你的,夙儿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生气么?她哪有心思和他生气,她只是失望,还有……替娘娘悲凉。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想着,哥舒无鸾匆匆收拾好复杂的情绪,缓声道:“那好。请殿下即刻发下王令命人去集结凉州所有的驻兵还有府中的两千护卫,待一切就绪,咱们马上兵发禅州。”
终于见她面‘色’回缓,殷夙心下一喜,忙不迭应道:“好,夙儿这就去安排。”
说罢,这便要疾奔出‘门’派人去做准备。
然而,哥舒无鸾却忽然唤住了他,“等等,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先去做。那便是,寻一位篆刻师傅来,要手艺好,工艺‘精’的。”
闻言,殷夙貌似不解的怔了一瞬,却是未问缘由,悠悠扬起娇嫩的‘唇’角,“这个好办。”紧接着,一转首对着‘门’外唤道:“苏先生……”
守在大厅外许久的苏先生闻声,匆忙的走了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给你半个时辰,去找一位手艺好,工艺‘精’的篆刻师傅来。能办到吗?”此刻的殷夙已完全一副高高在上的凛然之势,端端摆出了王威,丝毫不见之前的那股和柔之态。
最后那句虽是询问,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
苏先生顷刻挥汗,吞吞吐吐,“半、半个时辰……”
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这么短的时间让他上哪去给他找啊!就算跑断了‘腿’……
还未等他暗自抱怨完,只见殷夙小脸一沉,双眸一眯,寒意‘逼’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