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您睡了吗?”司徒扬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
苏氏拿出帕子擦干眼泪,沙哑着声音道:“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司徒扬听着苏氏的声音,只稍一想就能猜到她如今是个什么状况,眼中闪着心疼,对门内道:“天凉,外祖母多盖一床被子,孙儿今晚守在您院子门口,有事您就喊我。”
苏氏没有再回话,吹灭了房间中的蜡烛,在黑暗中摸索着躺上床铺,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汹涌而流,没有丝毫睡意。
后半夜,帝都零零散散的飘着雪花。这一夜,有人高枕无忧,却有更多的人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长乐客栈门口的大街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白雪,看上去像是铺了一张雪白的绒毯。
叶玖将自己穿成一名富贵公子的模样,带着同样男扮女装的书香,朝公主府走去。
叶玖来到大长公主府的门口,门房眼尖地迎了上来。常言道宰相门前三品官,他作为公主的门房,见识过的贵人自然不在少数。
只消看一眼叶玖的装束,以及她那通身的贵气,就知这小公子年龄不大,但却是贵客。当下不敢怠慢,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客气地问:“您可是来找我家公子的?”
叶玖笑着点头:“正是。”
辛紫序狐朋狗友甚多,平时总有些人来府上邀他出去,门房见叶玖面生,只以为是辛紫序交的新朋友。
想着辛紫序不允许下人怠慢朋友的吩咐,门房客客气气地将叶玖请进府中。
进了府门,又有一名穿着与门房不同的仆从迎了上来。门房对他交代几句之后,他笑着对叶玖行了一礼,从容道:“公子请随在下来。”
叶玖知道大门大户里的规矩多,从善如流地随着那人朝里面走。
书香却是第一次来这种人家,一路上好奇的左看右看,看着端庄大气的建筑,虽是冬季,却依旧绿意盎然的树木,欢喜极了。
“公子,丞相府和这里比,哪家好?”书香凑到叶玖耳边,悄悄地问。
叶玖见领路之人步子微微顿了顿,便知道这人居然也是个耳聪目明的练家子,定然将刚刚书香的话听了进去,便也不再压低声音,赞叹道:“这里是公主府,皇族府宅,自然比臣子的更好。”
书香点点头,脸上略有遗憾之色,不过一想到星蓝山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遗憾之色褪去,又露出几分怀念。
公主府很大,大概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来到一处布置华丽的院落。
想到每次见辛紫序,他都是一身大红大紫的,再看这院落富贵华丽的风格,叶玖便知这是哪里了。
前两天忙得脚不沾地,辛紫序本打算睡到日上三竿,不成想居然有人一大清早就来找他。
辛紫序整个人挂在仆从身上,闭着双眼走进会客的小花厅。
“辛公子不如再去睡一觉,然后来见我?”叶玖看他这幅明显没有睡醒的样子,笑道。
辛紫序乍一听到这声音,只觉得十分熟悉,却又听不出来是谁。
掀开一丝眼皮朝叶玖看去,待看清来人是谁,顿时睁大眼睛,睡意全无,一下子站得笔直。
扶着他的仆从,叹为观止。
“你怎么来了?”辛紫序瞪着眼问。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来?”叶玖慢条斯理道。
辛紫序点点头,脑中骤然划过君溯那双深邃黑沉的眸,又很快摇摇头,挤出一丝笑:“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叶姑娘大驾光临,寒舍蓬壁生辉,蓬荜生辉。”
辛紫序说着,后面越说越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他想美美地睡一觉!
君溯好不容易给他放了半天假,却让那家伙的媳妇儿给没收了,他心里苦啊。
叶玖看着他眼底一圈黑色的暗影,心里生出一股歉意,然而她时间确实紧迫,于是道:“我想你陪我出去走一趟。”
辛紫序听到叶玖的话,立马苦着一张脸,哀怨道:“我的姑奶奶,你嫌我命长了是不是,能不能不折腾了。”
叶玖疑惑地看着辛紫序,他这话是从何说起?纵然她害他没睡成懒觉,后果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不过是出去见个人,又不是让你杀人放火,你这是什么表情?”叶玖怪道。
辛紫序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这种事你找君溯。”
叶玖凝眉:“他还没下朝,而且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要给人保媒的。”说着,她眸光晶亮地打量着辛紫序。
纵然是没有睡醒,这人却不忘展现自己的万千风情。深紫色的锦绣长袍,腰间随意的系了一根同色系的锦带,胸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同色系的中衣,领上绣着一朵艳丽的曼珠沙华。
这样的人,才适合去给人说媒呢。君溯那样的,他实在想不出,君溯去给人说媒,会将对方吓成什么样子。
“什,什么,保媒?”辛紫序呆了呆,问道,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叶玖眨眨眼睛,露出几分调皮之色,道:“对,待会儿我们去看望一个病人,你就跟他说,你有个庶妹,要说给他做媳妇。”
“胡说,我父亲从未纳妾,我哪来的什么庶妹?”辛紫序不乐意了,他父母是帝都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怎么容许叶玖诋毁。
叶玖认真地点点头:“嗯,我就是胡说的,待会儿你也要跟着我一起胡说。”
辛紫序眉头皱了起来,疑惑道:“叶玖,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玖见火候差不多了,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嘴角露出一个深邃的笑容。
“那个覃鞅,我要去试探他一番。”
辛紫序看着叶玖嘴角的笑,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太像了,这丫头这笑,跟君溯算计人时,露出来的那种狐狸笑容简直如出一辙。
他是不是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在辛紫序叫出“叶姑娘”三个字的时候,候立在门口的两名仆从,便在一番挤眉弄眼后,跑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