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夫人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冷淡的抚了抚袖子,斜睨了陈国公夫人一眼:“既然陈国公夫人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就一定是底下的奴才自作主张随口胡搅蛮缠,这等欺上瞒下的奴才不要也罢,既然陈国公夫人心肠柔软不怨惩罚,那本夫人就越俎代庖一次,替国公夫人除掉府中的祸害蛀虫。”
一句话说完,安夫人也不管陈国公夫人的反应,冷冷的看了一眼恨不得缩在一团消失不见的陈嬷嬷,径自吩咐一旁的安嬷嬷:“将这媚上欺下的刁奴拉出去打死!”
眼看着自己即将遭受这等祸事,陈嬷嬷怎么能任由外家的人插手处理自己呢,连忙连滚带爬的爬到陈国公夫人脚下,一张老脸上老泪众横:“国公夫人救救奴婢,奴婢冤枉啊!奴婢在国公府待了二十年,国公爷都是奴婢奶大的,奴婢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不知规矩的事情,还请国公夫人明察秋毫替老奴做主啊!”
陈嬷嬷见此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这些年来她的功劳苦劳都说了个遍,甚至连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了出来。
陈国公夫人心里痛恨着陈嬷嬷的不识趣,又不得不站出来替她说句话:“亲家母,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就这样擅自动用死刑是不是不和规矩?”
“国公夫人是不是忘了,这里不是皇家,只要手里握着她们的卖身契,就算打死一个两个又如何?不过就是贱骨头一个。”安夫人冷哼,态度极其强硬,顿了顿又说:“或者国公夫人是想自己担下虐待儿媳妇的罪名?若是国公夫人愿意,本夫人也不介意真正的明察秋毫,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不会放过有罪的人,罪过最大的就是陈国公夫人自己!
她身上不仅有陈国公府的名誉,还有她母族的名誉。
惩罚除掉一个奴才,外面的人最多说陈国公府御下不严任由府中刁奴欺上瞒下陷害府中太太夫人,而不会说她陈国公夫人为人狭隘不顾身份为难儿媳,最后甚至让儿媳命悬一线。
一个是奴才,一个是她,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眼看着陈国公夫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陈嬷嬷心下只觉得不好,连忙更加用力的抱住陈国公夫人的脚踝,彻底抛弃一张老脸不要了:“夫人,老奴对您的衷心日月可鉴,绝做不出那样的事情,肯定是下面的人出了问题,夫人啊夫人,您救救老奴,老奴是为了……”
不等陈嬷嬷说完,陈国公夫人立刻低下身子硬生生的捏住了陈嬷嬷的嘴,让她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整个人快速的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只用了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
瞬间,陈嬷嬷的所有动作就像是定格了似的僵硬在原地,看见这一主一仆闹出来的戏码,安嬷嬷翻了个白眼,她不需要隐藏,而是大大咧咧的表现出对陈国公府的人的鄙视之情。
外面正好跪着一大群的人,不需要他多费力气去找什么力气大的丫鬟婆子直接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吼了一句,便有诸多丫鬟们主动请缨,想要上来行行,看着他们这么激动的样子,安嬷嬷也算是知道这陈嬷嬷在陈国公府里,估计也算是作恶多端的恶补一类人。
否则这些人不会如此的激动,眼见她快倒了,便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出最后一份力。
“你们谁愿意来当这两位夫人处理处理这刁奴恶仆,可不要让她惊扰到了贵人。”
“奴才愿意!”
“老奴遵命。”
“奴婢明白。”
安嬷嬷再次询问安夫人该如何处理,只见某一个上一刻还在说今日她礼佛不易见血的人下一秒便眼皮也不动的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杖毙。”
那些人上前两步拉扯她的时候,陈嬷嬷猛然反应了过来,瞬间出力推开了两个想要固定她的下人,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大死死的盯着陈国公夫人不移开。
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效忠了二十年年的国公夫人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在自己老了老了的时候,竟然会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
陈国公夫人被这一种毒蛇似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可她依旧挺起了胸膛,目不斜视的望着,正躺在床上发着高热的四儿媳妇,整个人一副焦急不已的模样。
嘴里还时不时的冒出一句装模似样的话。
要是不知情的外人此时站在这里,看到她这幅模样,嘴里也得夸赞一声好婆婆。
只可惜,此时屋子里面的人都是知情者,陈国公夫人此举不仅不能得到任何人的心,而且,还会让她们更加觉得厌烦。
胭脂带着宫中太医回来时院子里行刑正好到一半,眼看着陈嬷嬷被堵住了嘴,趴在长凳上下半身血肉模糊的模样,太医没有任何反应,他在宫中已经见惯了太多的事情,不过是杖毙而已,他连眼皮也不会动一下。
反倒是胭脂,差点一个没忍住吐了出来,也幸亏她早有准备,否则必将倒在地上。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她心里没有任何的年龄,有的只是浓浓的纾解之情,心里还在庆幸这一个在府中作恶多端的老奴才终于消失了。
以后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找她们麻烦了。
也不知是缘份使然还是某种特意安排,这一次来为安然看病的正是易濯,只见他一本正经的在安然手腕上搭了块帕子,故作老成的皱着眉,宛如老僧坐定般的把了好一会儿的脉。
随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扎了扎安然头顶上的几个大穴,严肃低沉的脸色让卧室中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直到一刻钟后他将针取了下来,安诺才壮着胆子问道:“易太医,我二姐姐的病情如何?”
作为一个医者,还是缺了根经的医者,易濯很不负责任的说了上半句话:“你们也真是糊涂,这些下人也不负责任,这病情来的如此迅猛,若是我再晚来一会儿,估计这人就保不住了,听说陈国公府家的小姐即将出阁,这件事一个搞不好就能喜事变丧事!真是糊涂啊你们。”
安诺一颗心提了起来,安夫人亦是,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一点怀疑这件事是安然自导自演的话,那么现在她是完全确定安然在陈国公府中北虐待了。
安夫人认识易濯,她知道易濯是一个谁都收买不了的太医,就连皇上也对他毫无办法,所以他不会说假话。
只是安夫人忘了,世间的事都总会有个意外,而墨轩就是那唯一一个能破掉易濯底线的人。
收买他很难?
不,那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就连陈国公夫人都彻底的急了起来,她倒是不在乎一个儿媳妇的死活,可她最疼爱的孙女就要出阁了,要是在这当头出什么意外的,可足够毁掉她孙女的一辈子!
她站不住了,急急问道:“太医,那我儿媳妇的病还有的治吗?她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就算出事也不能现在出事,不能影响到她孙女的亲事啊。
觉得自己吊足了这些人的胃口,易濯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满意,最后在安诺焦急的面孔上停顿了一秒,想着某位爷的吩咐,他不得不收回了玩闹的心思,这才把后半句话补了上来。
“不过各位贵人放心,有臣在,必定会保证陈四夫人无虞,不过等会儿臣还得为四夫人行针两次,每次间隔半个时辰,四夫人需要绝对安静的休息环境,还请各位……”
易濯表现的很为难,安夫人自觉善解人意的说道:“易太医请放心,我今天也就是来看看,等会儿确定我这不成器的二女儿平安无事后自然会离开,不如我等现在就去客厅等着?”
易濯满意一笑:“如此最好。”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两个清醒的人,一个睡着了的人,缓解了腿部的酸麻之后,胭脂自觉带着水粉守在门外,而没有嗯留意到,刚刚给安然拔针的时候,她的头发中还隐藏着一根散发着冷冷幽光的长针。
易濯上前两步,将这一根插的最深留的最久的针拔了出来放在针包中。
不一会儿的时间,病情危急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没了的安然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浑身汗淋淋的躺在床上喘了口气,而床上的围帘也早放了下去,易濯背对着她,谁也看不见谁。
“四少夫人放心,今日过后,这陈国公府里面的人不会再有胆子找四房的麻烦,四少夫人真是勇气可嘉。”易濯语气中不乏佩服,他配出来的那种药毒性有多强大他明白,随时都有危急生命的可能,而安然明明知道一切,可是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吞服下去。
安然苦笑,眼底有着动容,如果不是这日子实在是没办法过下去了,她又怎么会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她舍不得的东西很多,可就是因为舍不得,她才要冒险,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保住她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