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听的很认真,那时候她作为家里面最小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安家所有人都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搬到她的面前任她挑选。
就连她几个嘴里说着不喜欢她的姐姐,也都各自用心准备了很多东西,她能看的出来,她们眼里的喜爱是真的,对她的好也不是装的。
她一直以为所有的孩子都是那样的。
可是最后才发现,有很多别人家的孩子是父母不疼,兄弟姐妹不护。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对着安夫人大哭大闹了一场,从那之后,安夫人就狠下心教她规矩,教她学会分辨世间百态。
上面的三个姐姐也遭了殃。
安夫人铁了心的想要锻炼他们,所以最后就算安太傅亲自出面倒贴老脸,也没有改变安夫人的想法。
三个姐姐现在很感谢那时候安夫人的狠心。
而她呢?不谢,不恨,只觉得当初那些事是她必须要经历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我努力的想要跟上你,他们都夸你是京都里最知道规矩的人,所以我努力学规矩,努力想超过你,可是最后就算我一切都做得比你好,她们都还是觉得你最好。”徐清漪还没有说完,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们说你好并不是因为你真的很好,而是因为你有一个地位崇高的父亲,而你那父亲最疼的就是你。他们想巴结,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所以只能在你身上下功夫。”
她还记得当初知道真相时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不说话,如果不是最后徐国公夫人不得已撞开了门,恐怕她就死在那一天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努力没有任何作用,只因为她娘是徐国公府的小姐,她爹是入赘于徐国公府的。
过了很久,等到徐清漪终于说完了之后,安诺静静的递上一块手帕,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看着她。
“我和你,没有深仇大恨,其实,我们也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什么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徐清漪哭了,哭的像是个孩子一样。
是啊,她们之间没有深仇,更加没有大恨,一切都是她单方面的极度,想要超过她,想要把她踩到脚底下。
可是现在,就是这个让她奋斗了一辈子的女孩儿,却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守在她的身边,温柔的递给她一块手帕,告诉她,其实她们之间也可以好好相处。
本来,她们也是能成为手帕之交的。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以前的一切争斗都是她幻想出来的,没有人和她争和她斗,是她自己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安诺走了,如同来时的悄无声息,她没有惊动清平郡王府的任何人,就连清平郡王妃也不知道安家曾来过人
安诺很迷茫,刚刚甚至如果徐清漪不提醒,她都不会记得那些久远的事情。
她没有想到当初的事居然会对一个孩子产生那么大的影响,甚至最后改变了徐清漪的一生。
如果一开始的时候,她们没有相遇,或者说她主动把百合花簪子让给徐清漪了,最后徐清漪是不是不会抛弃她最喜欢的百合,然后看上牡丹玫瑰?
她不愧疚,只是莫名的很难过。
安诺知道,其实徐清漪一直都在单打独斗,连个对象都没有。
等到哭够了,徐清漪让人给她拿出了几张宣纸,写下了几封信。
一封清平郡王妃,一封安府安诺,剩下的一封,是给她尊贵生活却禁锢了她思想的徐国公府。
“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你就把这些信送出去,动作一定要快。”
她如是和丫鬟说着。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意外会发生的这么快。
三天后,清平郡王带着清平郡王妃郊外踏青,郡王府中的下人异常少,只剩下了清平郡王唯一的女儿,被封为县主的墨淼。
徐清漪想办法将墨淼叫到了自己的院子,支开了所有的人,她迷晕了墨淼,一把火烧光了自己住的地方。
在熊熊火焰中,她伸手抚着墨淼的脸,眼泪不停的向下落。
对不起,你是无辜的,可我却一定要拉你下地狱。
因为只有你才能给我匕首,让我在清平郡王妃的心窝上挖下最痛的那块肉。
一场突发大火让清平郡王府损失了无数的珍宝。
可奇怪的是,这场大火只带走了两个人的性命。
只有两人,像是早就算计好了不牵扯其余无辜的人。
清平郡王妃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原本巍峨的府邸就像是个火笼子似的,她还没靠近,就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烧灼的她皮肤生疼生疼的。
随手抓住一个人,清平郡王妃脸色惨白,连声音都在发抖:“县主呢?县主在什么地方?”
被抓住的小厮猛的跪在地上,手上抬着的一桶水忽然倾倒,打湿了一地,又在热浪中缓缓蒸发。
“郡王妃,所有的人都逃出来了,可是奴才没有看见县主,也没有得到县主的消息啊!”
清平郡王妃后退两步松开了手,下一秒便俯身向着火海中冲了进去,喉咙里发出不像人的嘶吼声:“我的儿啊……”
跪在地上的小厮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手疾眼快的抱着清平郡王妃的腿部,旁边的人也反应了过来,最后还是架不住清平郡王妃的挣扎,有一人大着胆子敲晕了她。
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一场发火烧死一个郡王妃,他们谁也承担不起责任。
清平郡王府烧空了,里面什么也没留下来,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灰烬。
过后不久,清平郡王妃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你这辈子害了那么多的孩子,所以我在你心上咋了一块肉,带走了你的孩子。
没有署名,可是清平郡王妃找疯了,为了这一封信在京都大肆搜刮,只为了她口中的罪魁祸首。
可是清平郡王妃不知道,罪魁祸首是她自己,而她眼中的害人者早已和她女儿同归于尽。
与此同时,安府也得到了一封信,那封信上面的内容足够安夫人一辈子脱离徐国公府。
整个京都都陷入了沉默,徐国公府,清平郡王妃门挂白条,连街上的行人们都行色匆匆生怕灾难波及到自己。
安诺从来没有想过徐清漪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她骨子里面流的,是上一任徐国公府的血。
同样的壮烈,选择了这种离开的方式。
如果她的孩子真的是清平郡王妃亲手落掉的话,那么他同样的带走了清平郡王妃的唯一女儿,一命换一命,这在她看来很公平。
安夫人看着手里的信封,也隐隐的猜到了什么,同时又想着那一大家子让人不省心的人,然后面对徐清漪的赤子心。
她心里只感觉到了浓浓的悲哀,如果在那时候,在徐清漪最艰难的时候,徐国公府能够伸出援助之手的话,徐清漪绝对不会走到那一步,得到了那个下场。
安诺想了想:“母亲其实在她出事的前三天,她找过我。”
她那时候怕安家的人不让她过去探望,所以就从后门自己偷偷的溜走了。
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她曾经去看过徐清漪。
果不其然,听了她的话之后,安夫人面色难掩惊讶。
“那时候她跟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现在看来,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想要以死明志,想要用死亡带走所有的痛苦。
安诺不敢去想徐清漪在清平郡王府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因为只要想想,她就觉得一颗心仿佛被谁抓住了似的喘不过气。
安夫人有些担心的握着安诺的手,问道:“她没跟你说些不该说的吧?”
如果徐清漪真的和安诺说了一些什么,安夫人有些担心,若是在安诺心里留下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母亲放心,她没有跟我说什么,她好像一直都在谈论她自己。”
徐清漪告诉她,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到底是从何而来。
告诉她,她的恨是从何诞生,她的嫉妒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而她,只做了一个倾听者。
安夫人放心的松口气:“你也别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她既然已经选了最难走的那条路,那就代表着这条路实际上对她而言是解脱。”
有徐国公府那么一个势利眼娘家,又有清平郡王妃在头顶上压着,唯一有可能当她靠山的丈夫还是清平郡王那种不争气的皇家子弟。
徐清漪无路可走了。
“还有这件事暂时别告诉你嫂子,你嫂子肚子那么大了,随时有可能会生,先把这件刺激的事隐瞒一下。”
安诺皱眉说好,虽然她并不认为黎礼会因为这件事而起较大的情绪波动,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们必须得小心。
可是世事难料,有些她预料到不会发生的事情,会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忽然发生,不会给人任何的准备,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