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唐芯整个人窝进副驾驶，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依她对苏白这么些年的了解没有错的话，他肯定旧事重提。
这样的举动在苏白看来更是不打自招，接连看了她好几眼都没反应后，低叹一声，俯身过去帮她系安全带。
安全的距离急速锐减，灼热的男性气息随之扑面而来，唐芯都不用抬眼，面前就是他专注得过分的脸。
她向后缩的更用力了，怕他过来是问那个的，心虚的不行。可一个位置的空间统共就这么点大，再往后缩又能缩到哪里去。
随着他整个人一起移动过来的还有他的呼吸，淡淡的鼻息越过空气中那层微不可见的阻挠，毫不费力地喷洒在她的耳后。白皙的皮肤渐渐变的粉红，滚烫，还有继续升温的迹象。
两个人影交叠在一张椅子上，从车窗外不经意地看过来，就像两个极其恩爱的情侣，一时情难自禁在亲热一般。
车子转弯开出停车场，时间已经挺晚了，月亮早已经代替了白天的太阳，牢牢占据在天空上方。
“想好了吗？”
唐芯眼神飘向窗外，想尽可能装傻想蒙混过去，“想好什么了？”
就说她的第六感很准，他果然还在纠结这个话题。那么无聊的东西，他怎么就那么好奇呢，平时也没见他这样啊...
而且还不是第一次了，是每次，每次！
苏白难得好脾气地重复，“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见她急急开口就想否认，特意加上后缀，“想好再回答。”就怕她说出口的答案不是他想听的。
“......”
蓝瘦，香菇，有没有哪个好心人愿意来解救一下她与水火之中，必有重谢啊必有重谢！
唐芯不敢开口，缩在椅子上死命地去揪那个靠在身后的抱枕。
她不说话他也不催她，就静静地等着她即将出口的答案。
唐芯心一横，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狠狠心说了句：“绯闻对象！”
去你妈的内疚，老娘都内疚了那么多年了，还想咋的！他说他不谈恋爱之前她也不能谈，她看在他一脸憔悴的份上咬牙应了；他说她不能有绯闻，公司都是他的，她也默认了！
难得茉莉炒了个绯闻，他就又这样。
她这么多年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碰上一个就会冷着一张脸这个不准那个不准的瘟神...
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一样，说出口的话比今天说的任何一句话声音都要响亮。
苏白方向盘一扭，脚下油门踩到底，冲着路边就要撞过去。
车子乍然加速，风从中间被割成两半，擦着噌亮的油漆刮过，撞在玻璃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就在唐芯以为要撞上路边的人行道，吓得紧紧拉住身上的安全带，用力到指节都有些发白的时候，他踩了刹车。
很用力-----很用力。
唐芯还一脸惊魂未定地扯着安全带茫然看路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从邻座传来，“下车。”
“啊？”
“下车。”他的语气更加冰冷，即使在被暖气吹的燥热的狭小空间内她都没有感觉到半点温度。
苏白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拿了放在手边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就是狠狠向下灌了几大口。不过她一个回头准备开口的功夫，空了大半个塑料瓶。
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可还是被她那句理所当然的“绯闻对象”刺激到了。那个人是她的绯闻对象，那他呢？他算什么？
一言不发，赶她下车，就是怕自己急速下降的心情会发泄到她身上。即使都是她惹出来的，可他就是见鬼了的还是不舍得。
唐芯呐呐张了几下口，想说些什么。
刚对上他的视线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他眼神里浓重的感情色彩惊到。
想想还是别去惹那个正在气头上的人了，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灰溜溜的下了车。也不敢随便乱走，只能可怜兮兮的蹲在路边，脸颊埋在双膝之间。
随手从路边拿了根树枝就开始在地上画圈圈诅咒他，就你这破性格，活该你追不到我，活该你追不到我。诅咒你以后找不到老婆，诅咒你以后老婆不喜欢你，反正就诅咒你。
明明是他问了好几遍让她说的，结果说出来不开心的也是他，真是太冤了。就知道这几天眼皮一直跳不是什么好兆头，唉。
苏白右脚生力，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一般，狠狠把油门踩到底，本就性能良好的车几乎在一瞬间冲了出去。仪表盘上的那根指针不停地在颤抖，顺时针向右跳转。
借着看后面车辆的由头，从反光镜里向后看了一眼，她依然蹲在刚刚下车的那个地方，人行道的中央位置，很显眼。
这次索性整个人都缩在原地，头埋进手肘，不断把裸露在外的皮肤向里缩紧。
可---空旷得不见一人的马路上，除了他那辆刚刚飞驰而过的车，再也见不到任何车和路过的行人。
毛茸茸的灰色外套还摆在她刚刚坐过的地方，好似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那么冷的天，还隐隐有了要下雪的征兆。
唐芯对准手心哈了口气，白花花的大片烟雾飘出来，荡在空中徘徊许久，迟迟不肯离去，冰凉的都僵硬的双手也仅仅只感觉到了一丁点的温暖。
和那个卖火柴的可怜小姑娘一样，在大冬天的路边，从稀薄了不少的烟雾中看到了小时候的景象。
那时候她本就因为是第一次早恋而心慌害怕，抖抖索索地小心谈着恋爱，偏还撞上了迎面走过来找她的苏白，就这么直直地在街上碰上了。
他比她大了不少，身高又比同龄的男孩子高，站在初中生前，根本不用刻意去表现，平白就生出了一股压迫感。
他的视线状似无意的，就这么扫过两人交握的双手，再然后，对上她男朋友的眼睛看了几秒。方才还好好牵着她手的男朋友，几乎就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放开了手，说了声对不起就落荒而逃。
唐芯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发生的一切...
这什么情况...
那次就连天气都像极了今天，冷的都快要下雪了。
还真是巧啊。
就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那次一样再回头来找她，即使是冷着一张脸，但会帮她把手包进自己的两只大手中间捂暖和了，买了她喜欢喝的热饮塞到她手里，再用最温暖的声音告诉她刚刚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
牵着她一路走回家。
......
唐芯冻得整个人在地上缩成一团，连站起来把只穿着毛衣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的勇气都没有。
而且也不知道苏白找的什么鬼地方吃饭，这个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鸟倒是有几只，正“鸦鸦鸦”地围在她头顶对着她瞎叫唤。
苏白的车已经开了很远，没忍住再一次降了车速从反光镜里去看她。
没有任何离开的动作，蹲在地上，两只眼睛水汪汪地就盯着他的车尾看。像只被狠心的主人遗弃在路边的小奶猫一样，那么小一团，在大冬天里冻的瑟瑟发抖，奄奄一息。
他也不知道隔着这么远自己是怎么看见的，她整张脸通红，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冻的。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都是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每次一着凉感冒就要发烧之类的事情，何况这么冷的天她连外套都没有穿。
叫她下去的时候也不反抗，她明知道只要她说一句不要他根本不会逼她，还偏偏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你看，等你心软了再自己垂着脑袋下去。
唉，真的是...心软到不行...
她一这样，他根本什么气都没有，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对着自己刚才的举动真是越想越懊恼，这哪里是让自己冷静，分明是在自我折磨。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两旁的树都被吹的有些禁不住这强烈的风浪，在左右摆动。眼底的情绪翻滚不息，几秒过后，车已经再次停在了唐芯眼前。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就是心疼她。
唐芯也没有死撑着那口气，非要他先开口再上车。这大冬天的，又不是有病。
一看见车回来了二话没说就爬上去了，系好安全带乖乖坐着，就知道他舍不得，“诶我跟你说啊，我都上来了你不能再把我赶下去了，要不然我感冒了天天和只树袋熊一样挂你身上，一定传染给你。”
往驾驶座那里挤了挤，窗边太冷了，恕她这幅小身子骨受不住。
让她上来了是一回事，消气了又是一回事。
回去的一路上唐芯都没敢再说话，乖乖待在旁边充当雕塑。
让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这么憋上一路，也太难受了。刚想转头说话，就看见他那张比窗外的天气还冷的阎王脸，就瞬间什么欲望都没有了。
算了，还是憋着吧，拿了个包装袋一个一个字看下来，连边边角角的英语小字都拿了手机一个一个查了看，憋出内伤也总比再被赶下去的好。
苏白把她送到家楼下，唐芯在路边站稳，车门刚关上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见到那个前面看了很久的车屁股又已经在对着她了。
这次是真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