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芯没说话,就着原来那个姿势垂着头。
心底的某块隐秘的地方动了动,像被一把掐住那样，不得呼吸，特难受。
这个瞬间,她陡然开始心疼起这个男人来。
对着别人，永远处说一不二，不容置疑的男人，此时在她面前以这种方式,低声地,甚至卑微地说喜欢她,让她答应他。
别说苏白了,换做任何一个自尊心稍微强点的男人都不可能这样。
“苏白。”唐芯低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开口。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事儿搁她身上，就只是想要有个能懂自己,一直陪着自己的朋友。
仅此而已。
他在她心里，和亲人、最好的朋友是同等的位置，从未过偏移。
对他不自觉出现的那些亲密动作，仅仅因为从小就这样,嬉笑打闹，无所顾忌的，以为即使长大了依然可以这样，却不知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在别人眼里已经俨然变成了情侣状。
“有些事情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唐芯打断他的话。
沉默了几秒，背过身拉着自家的金属扶手一顶,把门关上了。
少了亮光的走廊，更显幽暗，只剩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对立着。
走廊里的灯可能快坏了，比刚前几天她回家看到的时候暗了不少，从背后打在他的侧脸上，看上去很憔悴。
心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说起来都是她的错，或许是之前那些亲密的相处让他看见了希望，在想要进一步证实的时候被她从高楼上推了下去——
粉身碎骨。
唐芯向前迈了一步，尽力扶着他不要再靠在脏兮兮的墙壁上，吸吸鼻子小声在他耳边说：“对不起，苏白，这段时间是我不好，让你产生了误会，以后不会了。”
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他说，“对不起，以后真的不会了。”
她还是会对他好，还是没有办法对他的请求视而不见。但是朋友之间总归是有分界线的。
苏白拉着她的手还在说胡话，反复说着刚才的几句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好似是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假。眼睛里的情绪沉甸甸的，快要兜不住溢出来般，死死抓着她的手。
“我送你回去，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他甩开她的手，凄凉笑了几声，“你不答应我是不是就因为窦翊？”
唐芯讶异，“你怎么会这么想？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苏白沉默了几秒，仍在问那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我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你别想了。”她被他说的有些烦躁。
这下，本就安静的楼道内彻底没了声响，只剩下从没关窗的空挡里吹进来的风声。
隔了会儿，苏白没有见到动静，昏昏沉沉的头被冷风吹了会儿，也清醒了不少。
“唐芯，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他停了一下，“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喜欢什么就去做，我绝对不会拦着，和你之前那么多年过的生活一样，不拘束你的任何行为。”
“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好不好，唐芯...好不好？”
话到最后，一个把三十几年来仅剩下的所有温柔和温暖，全都给了她的男人，竟然开始哽咽了，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急着承诺一切。
唐芯垂着头沉默了很久，靠在墙边，手掌贴在身后的墙壁上一点一点摸过去。上面有几道用美工刀刻下的深刻印子还是她小时候和家里闹脾气，被关在门外没事干刻下的。
然后那个男人刚好从楼上下来看见她在破坏公物，板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告诉她不能刻。
他们之间，那么多的回忆和美好，随便拉出来一点都够拍成一部精美的电视剧了。
她摇摇头，低声呢喃，告诉他：“苏白，我们不合适的。”
是…真的不合适的…
就像他说的，都那么多年了，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呢？
风从没关上的那扇窗子溜进来，打在唐芯的身上，吹起了披散在身后的几缕散发。
苏白抬了眼，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自嘲般笑了笑。
转了身从窗口看出去，今天的天气似乎不是很好，厚厚的云层把月亮遮的牢牢的，只留下些许的光亮，朦朦胧胧透进来。
“唐芯，你知不知道你很少叫我的名字，一般不是小小酥就是喂，或者干脆直接带过，每次平心静气叫我全名的时候不是恼羞成怒了就是要说出一些我不愿意听到的话了。”
他勾着唇角，望向窗外的神色很是怀念，“还是小时候好，你无论去干什么都会叫上我，我不愿意出去你也就不去了。”
“别人都说从来没见过那么粘人的女孩子，不粘父母，不粘亲戚，就粘着我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不在粘着他，甚至不再需要他，而他——
沉沦至此，只剩下两种结局。
坠入深渊而死，又亦或是高耸入云霄俯瞰一切。
“还记不记得你十岁生日的时候，那顶生日帽都是我帮你带上的，还有那条你最喜欢的裙子，也是我帮你选的。”
如果时光真的能倒退，即便让他放弃一切，都愿意让时间回到两人小时候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候。
可惜——回不去了。
唐芯没有再理他，按了电梯把他带上楼，开密码锁，推进去。
看啊，他们两家人能要好到这种程度，她连他们家家门的密码都知道，连他一些重要物品的摆放位置都了如指掌。可是——
缘分这种事情是真的不能强求的。
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再心软了，狠狠心冷下声音，“苏白，说句不好听的，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要对我怎么怎么样，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你的心甘情愿。既然是你的心甘情愿，那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做出回应？”
“这么多年你做的任何事都是你自愿的，我没有逼过你分毫。所以，对不起，苏白，你自己好好过。”
空气变得稀薄，再无半分声响。
苏白没料到她居然会这么说，一时愣在原地。
接着又是一笑，“是啊，一切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你对我宽容至此还是看在两家人那么多年的情分上。”
伴随着他最后的那声“对不起。”大门被关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隔离出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是真的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每次午夜梦回时如果梦到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他都会突然从梦中惊醒，心痛到根本无法呼吸和思考一切。然后坐着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想她这时候在哪里，在干嘛。第二天无论如何都进入不了状态，就怕她真的如梦中一样，厌烦的甩开他的手，跟着别人离开。
那个夜晚，那个男人脆弱的像个孩子。
回到家以后，唐芯整个人都还处在恍惚的状态，连自己已经洗过澡都忘了，重新洗了澡，吹了头发，窝进被子里，睁眼到天亮。
一夜无眠。
半夜爬起来的时候踩到地毯边上的拖线板，按钮旁边的灯还亮着。小小的一个光点在黑暗中格外扎眼。
想了想，还是蹲下身按下按钮，把插座关了。
平时注意不到，也根本不上心的一些事情，在这种时候就会被无限放大，再放大。
有时候正是一些小事才更能体现做者的用心，例如递给你的茶永远是放到正好能入口的温度；例如了解你的每一根软肋，在别人碰触到之前帮你狠狠反击回去，让你能永远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又例如出门在外永远不需要操心酒店有没有订好，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即使不在你身边，依然会帮你打点的妥妥帖帖，你只需要好好去享受一切。
有些事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不能放纵。只要退了一步，接下来便会有千千万万步需要退。
他爱她，她从来都知道，可她不爱他，不能因为依赖和舍不得这种温暖就害了他。
他值得拥有更好的。
真的...
如果可以她特别想对苏白说，她不是什么好人，别再来对她那么好，真的——不值得的。
还为她赔上了这十几年的光阴，更是太不值得了。
这样的唐芯，连她自己都讨厌至极，虚伪，冷情冷心，根本配不上他。
世界上有两种女孩，一种是会被对方潜移默化的感动，最终接受对方的；还有一种是，无论对方对她怎么样都会坚守自己的底线，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而唐芯，恰恰就是后者。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希望你们...别打我...
鞠躬，抱歉！我不是故意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