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世仇(1 / 1)

<>那瞬间的天光,乍暗乍亮,明明灭灭,浮浮沉沉,像是浮游在暖光中的尘埃。

所有的一切在帝九冥眼里都定格成了慢动作,他看着卿酒酒翩然而去的回头,那一眼的痛苦,已然突破了她能承受的极限,所以,理智全无的情况下,她想要,解脱。

琥珀眼瞳骤然紧缩,鎏金酝酿出狂风骤雨般的阴沉。

“卿酒酒!”从喉咙里挤出的怒吼,帝九冥此刻,无法原谅自己。

暖风轻拂,日光晃亮。

卿酒酒耳边风声呼呼,骨头寸寸断裂的疼痛退去,这会,她眨了眨眼,好像看到了……帝九黎!

“你疯了?”

压抑着隐忍怒意的醇厚嗓音带着森寒的冰凌砸过来,紧接着是忽然出现的一堵肉墙,暗紫色的衣袍,纹绣四爪金龙。

在后头的帝九冥忽然反应过来,“小九,抓住她!”

昳丽的那张脸,连眉心的一点朱砂都在怒意下呈暗红色,他直接双臂一展,将人困怀里。

帝九冥手持最后一根银针,嗖的一下,宽袖挥动,狠狠地就扎进卿酒酒后颈。

“啊……”卿酒酒仰头惨叫,纤细的脖子上,淡青色的血管虬扎在一起,像扭曲的小蛇,显得十分狰狞。

平素带有三分春意的桃花眼此时满是赤红,眼梢很烈的杀气还有怨毒,让她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张嘴,狠狠地要在帝九黎肩膀,深入骨头的用力。

“唔!”帝九黎眉头轻皱,痛的闷哼了声,但他仍旧不放手,反而就那么抱起人往房间里跑。

帝九冥飞快的说,“制住她,唤回她的理智。”

帝九黎自然看出卿酒酒的不对劲,他低头在她耳边冷喝了声,“卿酒酒?小虎女?”

卿酒酒没应她,她的牙齿已经咬破了帝九黎的衣裳,甚至还咬进了他的血肉里,满嘴的鲜血和唾沫混杂着从嘴角滴落。

“没用的。”帝九冥从她身上摸出星铁匕,扬手就要扎下去。

帝九黎薄唇冷凝,挂起冰霜,“我来!”

他接过星铁匕,低头垂眸看着疯狂如野兽的小人,面无表情的道,“哥,让我来。”

帝九冥顿了顿,“别勉强。”

帝九黎竟然勾了勾嘴角,一模一样的琥珀凤眸烈焰如日,“哥,她是我的准皇子妃,不管是幸福或痛苦,都只能我带给她。”

帝九冥嘴角微微迸起,漂亮的唇线像抹了一道酸涩的味道。

帝九黎手很稳,都没颤抖一丝,他目光温情地锁着卿酒酒,星铁匕的玄光锋锐。

“噗”手臂飙出温热的鲜血,有那么一滴飞溅到帝九黎嘴角,映着他眉心的朱砂,褶褶生辉。

疼痛袭来,卿酒酒微微一顿,她松了嘴,愣愣看着面前的人,黑瞳之中清清浅浅地蔓延出让人窒息的绝望和恐慌。

帝九黎并未拔除星铁匕,他低头亲了亲她,“别怕,我陪着你。”

卿酒酒咬破唇肉,犹如困兽低吼道,“滚,你给我滚!”

帝九黎并不听她的,反而越发将她困在怀里,不让她挣扎,并不断说着,“小母老虎,别离开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请别离开……”

卿酒酒用微薄的理智,紧紧抓着帝九黎胸襟,她喘着气,踮起脚尖,用尽所有离去,痛苦而决绝得亲吻他。

帝九冥有片刻的怔然,他愣愣看着几乎融为一体的两人,不期然就想起了起先卿酒酒将他当成帝九黎的那一吻来。

热烈而暴虐,分明是最软嫩的舌头,却扫出了不顾一切的气势。

他垂下眼睑,新月睫羽垂成沉默的狭长弧度,良久之后,他轻轻扬起嘴角,薄唇霎时带起阳光的温暖。

双生胞弟觅得挚爱,很好!

汩汩的黑色毒液从中空的银针里往外渗,带着血腥恶臭,随着毒的排出,卿酒酒像是被耗空精气神一般,软软地倒在了帝九黎怀里,终于昏迷过去。

“将人放榻上,你别碰,小心染上毒。”帝九冥波澜不惊地吩咐道。

帝九黎将人放好,给她挪了个舒服的姿势,修长指尖拂过她汗湿的鬓角,淡淡的道,“哥,你不给我个解释吗?”

帝九冥将上官桑扶起来,确认他只是被重击晕过去了,适才道,“我答应过酒酒,要帮她,所以这事等她醒了,让她自己跟你说吧。”

帝九黎一身都是寒气,表情很不好看。

帝九冥带着上官桑走出房间,将所有的空间留着两人。

帝九黎拧了帕子,细致地给她擦脸,掩下的凤眸,谁都瞧不出任何情绪,良久他道,“再有一次,我就折了你的翅膀,用金链子栓着你脚踝,打座金笼子,将你关里头。”

温情脉脉的话语,还有甜腻的口吻,可说出的内容,却叫人头皮发麻。

卿酒酒血液中的毒,排了尽一天一夜,她整个人脸白的和死人一样,嘴皮干的裂开血口子,帝九黎兑了盐糖开水,一点一点给她灌下去,虽说味道不好,可到底能防止她虚脱。

帝九冥一早就回了京城,还将上官桑一并带走了,毕竟京城那边,总要有个人坐镇。

特别是秦家回归京城的紧要关头。

此时的京城已经哗然了,时隔十年,曾经的百年皇商——秦家又回来了,还是十分高调的回京!

秦老爷子更是接连几日都出入宫闱,与皇帝把酒言欢。

皇帝虽未明言恢复秦家皇商的身份,可对秦家的恩宠,那是实打实的,谁都看在眼里。

当真是几人欢喜,几人忧。

秦家欢喜了,但苏家便是忧。

苏家家主苏兆安面色阴沉,黑如锅底,他双手撑着书案,眼神锐利如刀。

坐他对面的,是苏家几个嫡出子弟,还有换了面容的无面公子——苏钦。

“父亲,秦家这次回来,是要重获圣宠了。”苏钦皱着眉头道。

苏兆安冷哼了声,“在这个京城,有我苏家便决不能有秦家,苏秦两家,誓不两立!”

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苏家和秦家,那是有世仇的!

一个是以清儒为门风的世家,而另一个则是以商发家,一个清高,一个世俗,从理念上来讲,就是不对付的。

加上百年之前,两家有过亲家便仇家的过往,于是打这以后,这两家老死不相往来,仇得不能再仇。

十年前,秦家被贬,这其中苏家功不可没。

就说如今疯魔了的苏氏,当年,从秦瑶手里抢了卿明远,那也是夹杂了私仇在里头。

苏钦忽然笑了,“秦家不是还有没娶亲的儿郎么,不如让苏青兰去挑拨挑拨,最好让他们自己内讧的好,咱们再推波助澜,定能让秦家四分五裂。”

苏兆安看苏钦一眼,“秦家那老匹夫不是吃素的,况还有个长乐郡主,秦家是她外家,她不可能不过问。”

提及卿酒酒,苏钦眉目就闪现杀心。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其他几个苏家子弟谁都没说话。

“呵!”一声轻笑蓦地从木窗外传来,带着一股子明晃晃的嘲讽之意。

书房里的苏家人表情一凛,苏兆安冷喝道,“谁?”

木窗被一支骨节匀称的手推了开来,跟着是一张清俊的侧脸,整齐的月白狩衣,玄色高纱帽。

他转过头来,那张脸上带着诚挚的笑意,弯起的星目仿佛藏匿着星光。

苏钦指尖已经扣着一枚蛊虫卵,大有一个不对就扔过去。

“在下,木枫澜。”木枫澜并未进房间,而是隔着木窗,朝里面拱了拱手。

苏兆安眯眼,“朝廷通缉的倭人?哼,好大的胆子!”

他正要喊人,木枫澜啪的一展开人皮折扇,“苏大人何不先听在下将话说完。”

苏兆安冷笑,他和三皇子那蠢货不一样,再是像弄垮秦家,也绝对不会想和倭人合作。

苏钦另有想法,“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苏兆安斜了苏钦一眼。

木枫澜微微一笑,“苏家想要对付秦家,可又有诸多顾忌,再是犹豫,等秦家在京城重新站稳脚跟,怕是根本对付不了,而在下,想要的人是长乐郡主,据在下知道的,秦家正是长乐郡主找回来的。”

“虽说敌人不同,可目标是一致,如果没有了长乐郡主,秦家再厉害,也不过是一衰败了十年的商贾而已,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能将秦家给踩到土里去,亦或和大燕皇帝关系甚好的秦老爷子,忽然暴毙生亡呢?”

那么秦家,大厦将倾。

木枫澜一下一下地晃着人皮折扇,他就像是蛊惑人心的魔鬼,每一句话都正中苏兆安的心坎,说进他心里去。

“当然,在下也懂苏大人的顾虑,在下想说,苏大人完全是杞人忧天,在下想要的人是长乐郡主,并不是秦家,只是为了避免他们联手而已,万望苏大人多多考虑。”

木枫澜似乎半点都不担心苏兆安不同意,他智珠在握,说得有条有理。

苏钦已经收回了蛊虫卵,他看向苏兆安,“父亲……”

“闭嘴!”苏兆安喝了苏钦一声,然后背负双手,义正言辞的道,“老夫是大燕人,绝对不会同倭人合作,你想对付长乐郡主,那是你的事,与老夫无关,同理老夫想做什么,也和你这倭人无关。”

听闻这话,木枫澜忽的就笑了,他再一次朝苏兆安拱手,“在下明白了。”

话毕,木枫澜又如来时般离去,苏兆安竟是没有喊人阻拦。

苏钦眸色闪烁,“父亲,这倭人很有几分本事,三皇子起事那日,我亲眼所见,长乐那贱人差点都不是他的对手。”

苏兆安严肃得警告苏钦,“那是倭人,再有本事,也不能与虎谋皮,他要对付谁,那是他的自由,咱们的事,也用不着他参合。”

苏钦还想说什么,见苏兆安面色不好,只得将话头吞了回去。

而走出了苏家的木枫澜,他回头看了看苏家漆红大门,眼梢的笑意渐浓。

“少主,这苏家人太无礼!”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黑袍人站在木枫澜身后,口吻不善的道。

木枫澜摆手,“大燕人,真是有意思,以前的三皇子有意思,这苏兆安则更有意思。”

黑袍人显然有些不明白。

木枫澜垂眸看着手中的折扇,“你没听出他的话下之意吗?”

黑袍人愣了下,“苏兆安不是拒绝了少主么?”

木枫澜摇头,“他可没拒绝,只是不相帮罢了,我出手对付长乐郡主之时,便是苏兆安对秦家下手之日。”

黑袍人顿了顿,没再吭声。

木枫澜双手背身上,嘴角含笑地离开,“有意思,大燕真是太有意思了。”

卿酒酒浑然不知这些,她这会正陷入梦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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