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快如雷电闪进美人馆,馆内悄无声息,不见往日的喧哗热闹。所有装饰摆件皆在原位,无人挪动,只是没有拭尘的婢女和斟茶的童子少了原先的雅趣。
偌大的馆里空荡荡,灯火俱黑,只有一处房间有火苗跳动,一阵风,方才的身影已经轻盈地飘进房内。
钦伏看着独自坐在桌前品茗的红衣少年,徐徐走近。
“昨日就下令命你们全部撤离,你为何不走?”
“馆主,先喝杯茶吧!”
红衣少年也不抬头,把刚斟的茶推到对方面前,钦伏毫不防备一饮而尽。
“红郎,为何不走?”
“你应该叫我罗祁。为何不走?当然是为了取你命——”
罗祁缓缓起身,拍拍手,笑着直视钦伏,只是眼中仿佛有火苗在跳动。
“茶里有毒?”
钦伏明了地看向静静置放在桌上的茶盏。
罗祁点头,“你还真是半点都不防备我?道长。”
一声道长,让钦伏心中一惊,正好此刻毒性发作,他腿脚不稳,只能双手用力支撑着桌面,移到椅子旁坐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钦伏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第一次见面,你救下我那刻,你自以为戴上一个破面具别人就认不出?却不知道正因为遮挡了面容,你的这双眼睛更令人记忆犹新——”
罗祁步步靠近,伸出两指,在钦伏的双眼前停下。
“看来我小看你了?”
罗祁说完浑身瘫软窝进椅中。
“你呀,要做恶人却良心未泯,反而落得如今受制于人——”
罗祁独自喃喃自语,椅中的钦伏已经完全不省人事。
看着呼吸平缓,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抽出手中的短剑,神情坚定。
“如果不是造化弄人,我们或许可以做兄弟——”
就在剑离对方的胸口只有半寸时,外面火光明亮,馆阁正在被大火吞噬,看着夜幕下数不清的火把把美人馆围得水泄不通,罗祁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安详地缩在椅中的钦伏。
“今日一别,你我恩仇两清,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留下一句,罗祁毫不犹豫地跳窗离开,可是就在他落地的那一刻,才发觉自己的四肢也逐渐酸软乏力,少年皱着眉,握着拳,双眼被身边周遭的火光映的通红。
他自嘲地放声大笑,“哈哈哈——没想到堂堂公府公子,翰林士官居然是卑劣小人,言而无信——”
罗祁捡起地上的木棍,支撑着自己在火焰中前行,可是大火毫无情面,瞬间把人吞噬。
在罗祁跳窗离开后,一名老妪拄着拐杖,跌跌撞撞来到钦伏身边,她探了探,还有呼吸,丢掉手中的拐杖,双手拉住少年,想要拖他离开,可是她年事已高,没有那份力气,绝望之下,搂着少年坐在地上,等待着死神的来临。
“我的好孩子,可怜的孩子,来世投胎去个平凡人家。”
“不害怕,祖奶奶会陪着你,不让你一个人孤单——”
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老妪面前,他轻松地扛起钦伏,抱住老人消失在已被大火蔓延的房间。
黑暗的地下隧道里,黑色身影点燃一盏烛台。
老妪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位少年,浑浊的眼珠转向高高在前的身影。
“为何救我们?”
“婆婆曾救过我。”
老妪仔细分辨着对方的声音,微微点头,“原来是那晚两个不要命的小子。”
“他们醒来会失去之前的所有记忆,婆婆清明澄澈,知道如何做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老妪点头,目送少年离去,转角处,一名女子颔首与少年对视,二人擦肩而过,女子肤白貌美,款款来到老人面前。
“从今以后,你是玉儿的祖母,他们是玉儿的弟弟。”
黑影完全消失,一件黑色大氅被丢入火中,少年默默回到人群中。
“刚刚去哪了?火这么大,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可别殃及周边的居民——”
泉江担忧地看着数十丈高的火苗,宛然如一只巨大的怪兽,在吞噬着雕梁画栋的馆阁。
“听说童子尿能灭火,我去试了试。”
崔久安目视前方,幽幽说道。
“真的?那我也去添点。”
泉江说着就往火里跑去,崔久安忙拉住他。
“傻子,别去了,不管用。”
莺歌燕舞,管乐升平的美人馆整整烧了一夜火都没停,还好,一夜无风,没有烧到周边其他建筑。
淘气的孩童,抱来家中的番薯,丢入还未熄灭的余火中,半个时辰,香喷喷的味道飘了出来,于是大家效仿,一时周边围满了烤红薯的妇人和孩童。
一边等待,一边攀谈着美人馆昨日的风华,和这场大火的浩劫。
在那座闹鬼的宅子里,泉江捧着两罐骨灰,神情悲戚,身姿却挺得更加笔直。
他们一同来到钱庄时,钦琰刚刚睁开眼睛,揉着太阳穴,暗自唾骂崔久安,居然让人迷晕自己,他们浴血战斗,自己却安逸在床。
越想越气,钦琰起来,一脚踢飞床前的木凳。
此时房门大开,木凳狠狠砸向门口,门外进来的人来不及躲闪被砸中腹部,疼的跌坐在地,捂着肚子。
看清被砸的居然是仓慈,钦琰懊恼地飞快上前,扶住对方。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疼吧?。”
仓慈摇了摇头,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个笑容回应钦琰。
吸了一口气,“没事,扶我去坐会就好。”
刚安顿好仓慈,崔真鼎领着一众人进入钱庄。
在钦琰的冷眼中,崔真鼎报告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
“如果殿下没有其他吩咐,那臣就告辞回漠北了。”
钦琰点头默认,一双眼睛直射崔久安,方酬站在钦琰身后,做着手势,意思让崔久安赶紧道歉。
“给你这次解释的机会。”
“殿下身为储君,不该冒险,至于其他,臣,无话可说。”
崔久安说完上前,伸手要探钦琰的脉搏。
“好个无话可说。”
“要杀要剐随殿下。”
“二话不说,你就给我下药,这样的臣子谁敢用?你就不怕我真杀了你。”
钦琰此话一出,自己就后悔了三分,其实他只是生气被留下,并没有真的怪对方。
“迷药是臣给的,不过,药,是仓姑娘下的。”
崔久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惹的钦琰愈加气愤,气急攻心,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痰被吐了出来。
崔久安把早已准备好的茶盅伸过去接住,又把清茶递过去,“殿下武功深厚,所以药量重了些,必须把这个吐出来才能完全恢复,所以就小小气了你一下——”
面对崔久安的轻描淡写,钦琰气呼呼地喝下清茶,丢下一句,“下不为例。”
走去隔壁厢房。好梦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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