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这么句话,老秦不顾外面倾盆大雨,右手拎着把类似电影里黄飞鸿用的长柄伞——虽然不是油纸伞,但是大小相近,仿佛能拿来当武器是换的样式——左臂咯吱窝下夹了三五八折叠伞,出了车站,看样子是怕心姐他们回来的时候被雨浇到,特意去迎接。看起来应该是心姐刚刚给他发的消息。虽然没有看见原文,但是我敢相信心姐绝对没有提及要求老秦过来接她们的意思。不过细心的老秦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即使其他人都不需要,为了心姐一人也要前去。
黯然趴在宿舍床上心灰意冷的我当然没有阻拦的理由,心中还有一丝妒忌:青梅竹马真好啊,赢在了起跑线的同时,也让作为家中独生的孩子有了陪伴,甚至是一辈子的伴侣;及时没能共同走到最后,从小建立起的羁绊也不是那么容易斩断的,比那些以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便背道而驰的表面朋友要坚定、可靠的多。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如此美好的关系。当年的小朋友们都各奔东西,失去了联系,只有一位邻家少女和我一直关系密切,因为两家父母关系很好,所以经常在一起玩,不懂事的时候还同床共枕过(白天在她家里玩疯了,两个人躺在床上沾枕头就睡着。后来还是我妈把睡梦中毫无知觉的我抱回家的……)。尽管从来没同在一个班级,但是每次考试家长都会将同年级的我们成绩进行对比。高中前一直是我比较好。上了高中后,由于学业繁重,学校不同,我们渐渐少了联系。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高考前不久,和父母在老家一处传说十分灵验的寺庙中祈福的时候,遇见了久违的她。具体样貌服装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印象中还是青涩少女的她已经出落成了大美女,若不是她父母也在我几乎没人出来。不光是她们一家,还有她学校里几位同学也一同前来,众星捧月般围在她的身旁——特别是几个男生,殷勤的样子令我看不下去,这也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了解到了她的美丽。无法相信这是那个年少无知时被我嫌弃为累赘的跟屁虫……当时无论是生活学习都感到痛苦的我正一步一步堕入了苦海深渊,自惭形秽的我打了个招呼后就没敢再看向明艳动人的她。之后一位寺庙中的居士叫我们这帮学子到后山一处好像是新修的佛堂之类的地方请愿,因为路不太好走,家长还要在庙中烧香念经,便让我们自己前去。她也劝我一同前去,但是无法接受事实的我拒绝了,眼看着那几个男生围着她一同离开。之后她就和父母搬走了,听说考上了一所医科大学,还是硕本连读,现在应该还在学校进修吧……
性子急的我终于对自己颓废的表现感到不耐烦了,再加上趴的时间太长,胸口被自己的体重压的发闷,担心心脏出毛病,我双手用力一撑,从床上爬起。
打开灯,屋里终于明亮了起来。窗户上映照着我的肥瘦身影,望不到屋外的雨声阵阵。坐到书桌旁,想把桌上从昨天就一直摆着的s邮过来的书籍包裹拆开。书桌上下翻了半天没找到剪子——明明平时用不着的时候总出现在眼前。不得已只好用口袋里的钥匙划开外包袋子,取出了里面的纸箱子。里面一看就是s自己包装的,仿佛务农新手锄歪了的田埂般粘得歪歪斜斜的胶带,徒手就能撕开。
果然如s所说,满满一大箱子的书,各种教科书、工具书、练习册、笔记……粗略算下差不多有三四十本,几十斤重。看着这些花花绿绿、名目繁复的书籍,虽然都是同专业的考研用书,但是却十分的冗杂,我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其实应该打电话问一下本人的——大晚上的万一人家小两口正忙着呢……但是越看越心烦意乱的我,干脆又把它装了回去,将整个箱子一起扔到了脚下。
想了想,还是靠最简单的方式麻痹自己最好——打开了心姐送回来的新电脑……
过了两个多小时,老秦才回来。看来是去书店陪心姐去了。专心玩游戏的我并没有注意到他回来。直到他说:“也不知道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趁着现在下小了,我们先出去巡逻一圈吧!”之后,我才不情不愿地暂停游戏,重新返回冰冷的现实世界。
外面确实如老秦所说雨势小了许多,似乎是天庭给的预算不够了,雨神只好将遮天蔽日的瓢泼大雨降为绵绵细雨,虽然不至“沾衣欲湿杏花雨”那般柔和,也堪比“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温润程度。加之秋意盎然,夜晚冷风阵阵,仍然带来了深深的寒意。幸好听从老秦的推荐,在制服外面套上了大衣,鞋子也穿的是不怕在泥泞地面踩脏踏湿的警靴。但是依然感觉十分寒冷,用比平时快了一倍的速度巡逻完了铁路沿线之后,早早的回了车站。
我和李成无奈地看了下对方,见同学们虽然都脑洞大开,但是没人搞破坏行为,正准备离开。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礼堂的角落里趁没人注意,就趴在了地上,要偷偷从隔离带下边爬出来——那不是“侦探”同学吗?
我拍了下李成,示意了下,我们也悄悄走了过去……
怀着做坏事没有被发现的兴奋心情,专心向外爬的“侦探”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两双运动鞋——我和李成堵住了他爬行的去路,李成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犯罪现场”。
“会长好,副会长好。”他还没抬头,就先声夺人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本来是来吓唬他的,我反倒被他弄得有些意外,蹲下身把他扶起来,好奇地问道。
“从鞋子推理出来的——会长是43号,副会长是44号对吧!”“侦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脸自信的说道。
“不对,我们都是43号的。”李成推了下眼睛,一脸冷漠的反驳道。
“……好吧,其实我是进去之前就准备好被抓了,本以为会是会长和我们部长来的,但发现都是男鞋,就赌一下猜是两位会长一起来的……”“侦探”只好收起自己被拆穿的把戏,坦诚的说道。
“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李成掏出裤子口袋里夹着中性笔的记录本,开始了闻讯。
“我叫靳科,一年三班的。”居然和我弟弟一个班的。
“你在这干什么?”李成写着,面无表情的继续问道。
“我——有点好奇。”靳科挠了挠脑袋,愁眉苦脸地实话实说道。
“好奇?”我也出言问道,“好奇什么?”
“礼堂里电子设备不是因为没电用不了——是真的坏了。”靳科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沉声说道。
“不是因为后院电缆被偷了,没电才用不了吗?”李成停下了记录的手,好奇地问。
“不是,我趁着上课请假上厕所的时候跑来的,当时警察们还没走,我偷着在墙根听见了他们的话:所有电子设备都坏了之后,电缆才被切断的,而且切口很整齐,电缆也没被偷走……犯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靳科左臂撑住掐着下巴的右手,做思考状。
李成“啪”的一声合上了记录本,慢慢说道。
“我不知道别人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为了自己的‘侦探’游戏违反了校规”,李成说着推了下眼睛,“跟我去德育处找主任聊聊天吧。”
说着就要拉着靳科去教学楼,找主任“聊天”。
“不要啊……救命啊!”靳科连哭带闹,撒泼打滚了起来。
“少来这套,我每天坚持去健身房锻炼就是为了对付你们这种无赖!”
李成将眼镜交给我——我接过手连忙向后躲。
“会长你干嘛?”坐在地上耍赖的靳科,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怕溅一身血!”我躲在一棵松树后面,喊话道。
看李成解开了外套扣子,松了松领子,我在心中为靳科默默祈祷——一路好走。
“铃铃铃……”
本来已经放弃抵抗,抱头蹲防的靳科如闻大赦,第一次觉得上课预备铃居然这么好听,痛哭流涕着爬起身。
李成只好收回气势——感觉人整个比刚才小了半圈,戴上了我呈上去的眼镜。
“下节课下课别跑。”李成像“铃兰霸主”一样,冲心惊胆战的靳科留下这么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事别害怕,下回主动点能少受点苦。”
我怕了怕面如土色的靳科,正准备回班级,突然发现礼堂后面似乎闪过了什么影子——可能是野猫吧……
上楼,进入教室,回到了座位——突然感到有些违和,仔细一看旁边:小倩怎么和小伊成了同桌?
“没什么,只不过小小的调了下座位。”
邻桌的小倩眨了下眼,狡黠地说道。
旁边本来是小倩同桌的男生和第一节课因为安排小伊坐同桌得意的眉飞色舞的同学成了同桌,俩个人都像死鱼一样紧紧地趴在了桌子上,没了活下去的动力……
有这么严重吗?
“老郑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对啊,你身在花丛中,怎么知道我们这些绿叶的苦!”
“绿叶起码身边还有红花,我们根本就是草丛……”
听了几个同学的吐槽,我这才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周围:都是女同学,但是我怎么才发现?
“这个位置给老郑太浪费了!”
“对啊,我都怀疑老郑到底正不正常……”
“这个弟控……”
说道弟弟,从早上一来就没再见到他,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一会去看看吧——正好陪李成去“逮捕”靳科……
第二节是语文课,虽然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科目,但是认真听讲的人和其他主课相比都要少了不止一半,反而是外语课听的人比较多。可能是许多同学都没什么兴趣,觉得以后用不上,没什么必要认真学吧。
老师虽然一如既往的认真卖力,还不时放一些视频图片,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但还是有不少躲着睡觉的……
我一如既往的认真听着,还不时做做笔记——毕竟多学点就比不学强啊,有的地方老师的说话声音有点小,我就伸手做半球,围住耳朵,听力向前,仔细听讲……
下了课,我把笔记借给说自己有点跟不上上课进度的小伊,就跟着李成下楼去找楼下一年三班的“倒霉侦探”靳科。
我们找到班级,走进屋,李成用自己中气十足的嗓音义正言辞地问道:“同学们,靳科在吗?”
本来喧哗的教室安静了下来,一个学生会的成员站起身找了一圈,又问了问身旁的同学,回答道:“会长,靳科上节课请假上厕所,一直没回来。”
“这小子,又跑了——好了,谢谢同学们,我们去找他。”李成道谢后,就要带着我一起走。
“你先去吧,我有点事。”我对李成抱歉道。
李成答应后就走了,班级内又恢复了喧闹。我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弟弟,就走到刚才的那个学生会成员面前,悄声问道。
“同学,我想问一下,你知道郑浩在哪吗?”
“会长,我不知道啊,平时跟他也没什么交流——你们谁知道吗?”这位同学露出为难的神色,又问了下周围的同学,几个人都没注意。
“我看到他了!”
向几位帮忙的学弟道谢后,已经准备出门自己找的我,向说出这句话方向看去。一位戴着眼镜内向的低着头的娇小女生鼓起勇气向我喊道。
“同学你好,你看到郑浩了是吗?”我走过去,柔声问道。
女孩点了点头,用几不可闻的微弱声音说道:“他被几个新来的叫出去了……”
“新来的?”我有点疑惑的问道,“转学生吗?”
“啊?坏了!”那位学生会成员突然大惊失色,“他们可不是普通的转学生,都是些在原来的学校犯了大过,被劝退的家伙。靠着家里有钱有势,跑来这里混文凭。都是些——‘社会流氓’啊!”
“他们去哪了?你知道吗?”我尽量平稳住心神,轻声问道。
“好像是去了天台……”女孩有点犹豫的说道。
“天台不是锁上了吗?”学生会的成员怀疑地问道。
“麻烦你告诉李成一声,我先过去了。”我沉声嘱托了一声后,大步流星的走出教室,在走廊的人群或惊讶或埋怨的注目下中快速的穿梭,一路冲到了顶楼——果然,锁被砸开了,已经顾不得什么身份规矩了,我用力推开有些紧闭的铁门,走上了天台。
五个头发形形色色,打扮的流里流气,校服也不好好穿在身上的人,围住了靠在为防止从天台上掉落的护栏上畏缩的弟弟。
“你们在干什么?”我边喊着边冲了过去。
“跟你t有关系吗?”两个黄毛回过身,嚼着口香糖一脸不屑的伸手挡住了我,想把我推开。
“让开!”我握紧了右手,上面筋骨尽现,用力推开了他们,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