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釉三足洗、斗彩婴戏杯,还有一只口径约5cm、高13cm的青花观音瓶。
何青屏挨个翻看,双手抱拳撑住下巴,一动不动的盯着它们,良久,闭上眼睛:“三足洗瓶口有裂纹,残品,不能收。”
朱心志拿过三足洗:“还真是!那两件呢?”
“有小孩那件2万,小青花瓶3千。”何青屏睁开眼睛。
“这么小,能值这么多?”小洁把青花瓶递给鸿滨,又拿起斗彩杯。
“东西还不错。”何青屏再看三足洗,叹道,“可惜!”
“怎么样?说话。”关桃红催朱心志。
“即便残了,也给个价吧。”朱心志从抑郁中苏醒。
“2千。”何青屏放下足洗,“分开谈,这三件跟坟里的没关系。”
朱心志挤出笑容:“分不分开,对我都一样,终归算总数。”
“有区别,这三件即使成交,并不代表坟里的能成交。”何青屏阐明想法。
“哦,明白了。”朱心志复又陷入纠结。
“把它们收起来,别碰了。”见她们放好瓶、杯,他示意朱心志。
关桃红拍拍朱心志:“对报价,满不满意?不满意,就收起,满意,东西归人家。”心说促成一笔是一笔,挣点麻将钱也行。
朱心志长出一口气:“说实话,一点底都没有……”沉吟一下,“我还是先收起来。”
“这是2.5万的现金,你愿收就收吧。”关桃红朝他翻白眼。
“真的左右为难,能加点吗?”朱心志近乎哀求。
“小洁,你说能加吗?”何青屏侧身笑着问。
“我又不懂,乡里乡亲的,就加3千,2.8万,好听。”小洁猜测他想收。
何青屏说:“小洁报了最终价,或者你找别人再看看?”收与不收,完全两可。
“我清楚找别人,也不会高出你们的价格,除非拍卖,得另外投入不说,时间也不行。”朱心志诚挚坦白。
“这次说对了,时间最关键,你爸的情况怎么样,谁敢打保票,最近老天爷的脾气也不太好,帮我减掉好几斤肉。”关桃红暗示老爷子如不治,需要拿钱办后事。
“嫂子,这种事不能急、不能催。”何青屏拉小洁起身,“情况就这样,回去再考虑吧。”
“嗯,今天又辛苦了桃花,也打扰了你们。”朱心志装好箱,往包里收拾,“先到医院看我爸,下午三点前给你们回话,如果我和桃花没打电话,你们就别等我了。”
“唉!老爷们做事不利索。”关桃红跟小洁握手,“要走,就赶紧。”相互客套过,关朱二人匆匆而去。
鸿滨问:“你对他横眉冷对的,什么情况?”
小洁撅撅嘴:“嫂子事先关照,说老人住院,似乎跟他有关系,太巧。”
“难怪,让夏大小姐不舒服了。”鸿滨又问,“三件东西很不错吗?”
“青花瓶是乾隆的,几万应该值,那彩杯,20万往上走。”他推她们回屋。
“那完了,人家把东西拿走了。”小洁急得直蹦,“早知这样,我就多加点。”
鸿滨冷哼一声:“值钱东西多了,朱子敬和一些买家看过张松的每样东西,都值这么多,能全部卖出去吗?我的大傻妞。”
“我就是傻。”小洁狠狠掐她胳膊。
“傻就傻在没看出你老公的门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鸿滨在小竹椅上坐下。
“值钱的不就金碗吗?”小洁缠着他。
“他想要那套书,越忽略,越在意。”鸿滨招呼她坐下,“跟碗啊瓶的相比,书可能价值更高,那套医书是最好的证明,哎,是什么书?”
“呵呵,上面记载是小说。”他坐沙发上,弯腰拾起茶壶,她们放好茶杯。
小洁大奇,坐他右边:“小说?除了四大名著,还能有什么好小说?”
“我来猜猜。”鸿滨坐他左边,见他似笑非笑,“不会是《红楼梦》吧?”
“虽然他看得快,《红楼梦》还认不出,根本没这几个字。”小洁朝她直挥手。
“小洁,滨姐猜对了,《情僧录》就是《红楼梦》,朱心志的祖先也是红迷,在当时,用它陪葬也够奢侈的。”他心里掠过白岚的身影,为了那宝玉金钗,几乎查遍所有资料。
“啊!《情僧录》太直白,难听!”小洁赶紧摸摸她的手。
“问题是它值钱吗?这种书过去可不少。”鸿滨跟他到现场收过东西,又接触近百件物件,加上悟性,已颇具慧眼。
他在手心写字:“《红楼梦》又名《石头记》、《金陵十二钗》、《金玉缘》,还有别的名字,过去抄录不少,关键看版本,有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蒙古王府本等等,这些都是乾隆年出的,每种版本所存章回不同,有的章回连字数都不一样,要完全弄清楚,那得钻研,所以有红学专家,朱家这位以书陪葬的祖先曾当县令,于道光年去世,那这套书便是乾隆年出的,至于值多少钱,一看是否齐全,二看有无破损。”
“太讲究!”小洁听得直晃脑袋。
“讲究确实多,看过后,好多都忘了。”他给她们倒茶。
“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红迷。”小洁攀着他肩膀。
他笑道:“曾经见过一块玉,主人说是宝玉的通灵宝玉,就为驳斥她,我自学,渐入迷。”掐头去尾,隐去重要环节。
“那人有问题,《红楼梦》又不是历史,可能真有通灵宝玉吗?”小洁挥一下手,“穷疯了。”
“管他呢,不收就行了。”鸿滨摇头晃脑,“所学皆有用,老公学富五车……厉害!”
“是该夸……”小洁正说话,听见外面女人喊声,一下跳起来,“嫂子又回来了!”
鸿滨与他对望一眼,悄声说:“买卖回来了。”
他打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低声说:“滨姐,你反对收购。”
小洁满脸惊诧,没来得及询问,关桃红已出现门口:“站那等车,他突然想通了,快进来。”
三人起身相迎,何青屏神情平淡:“我们正商量开车路线呢。”
“何兄弟,你都收了吧,包里的东西加上坟里的,按你们说的价格,总比被大水冲跑强。”朱心志立即表明心意。
“坐下慢慢讲。”何青屏指沙发,五人又恢复原来坐序。
“也没啥好讲的,至于坟里的协议怎么写、如何签,都依你。”朱心志打开包。
鸿滨咳嗽两声,忧心忡忡的对何青屏说:“听来听去,总觉得祖坟的事需慎重,这在国内都没有先例,一旦发生纠纷,这个官司不好打,还有,我那边的藏品已经不少,要是再收,就把我们自己变成收藏家了,这有悖初衷。”说话和表情毫不做作,幸好小洁事先得到关照,不然定会质问。
关桃红和朱心志直听得大眼瞪小眼,原本赞成的她改了主意。
何青屏看看众人:“你们刚才走后,又议了一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销售手机里的那些宝贝,把精力花到迁坟上,有些主次不分,只不过迁坟的事是早先说好了的。”留下一些活口,单等朱心志接话。
“是啊,你们来不容易,我们遇上你们更不易,请几位三思,当行行好。”朱心志拿眼瞟关桃红。
“哥。”关桃红看一眼鸿滨,“我觉得这是互慧互利的事,各取所需嘛。”
鸿滨一把按住何青屏的嘴:“生意归生意,不能感情用事,手头再宽裕,架不住长期囤积,资金必须流转起来,如果再收这么多东西,等于什么?等于把泥石流引进我们的经营中,不是堵塞,就是决口子,这事,听我的。”
小洁见她语气和表情越来越坚硬,不禁发愣,竟觉得她在当真。
鸿滨拿过茶杯重重一顿:“关键没把握,我提两个问题,小洁,只要有人能回答上来,我举双手赞成。”接着嘿嘿一笑,随口编问题,“一是时间,那怕再耗一个星期,我那边等不起,每天来电话催我回去,你们不是不知道。”
“这个当然知道。”小洁没好气地顶一句,偏头看一眼何青屏,“让她自己先回去,就这样解决。”
“好,当你说的有理,不管你存的什么心。”鸿滨言辞愈发锋利。
小洁眉毛顿时倒竖:“我能存什么心……”立即被何青屏捂住嘴。
“二,这里面有个重大漏洞,你知不知道?”鸿滨诘问小洁,暗暗递个眼色。
“漏洞?漏洞多了,补呗,不然要人干嘛?”小洁醒悟是在演戏,说话便没了顾忌。
“这个洞没法补。”鸿滨见关桃红和朱心志已经呆住,用指尖沾茶水,在桌上画个馒头形状,“按笔记,这山上确实有过宝贝,几百年了,要是被盗过呢?朱家世代为官,谁保证没人惦记,如果曾经被盗,会在笔记里进行修正吗?至少笔记上看不出有过修正,好了,协议签了,新坟买好了,刨开坟,里面却没有东西,跟笔记不符,怎么办?一两座还好说,万一是金碗不见了呢?小洁,你嘴硬,你来回答。”
小洁张口结舌,关桃红呆若木鸡,朱心志面含尴尬,何青屏也大感意外,心说这真是无法解决的问题,连老佛爷的墓都被盗过,何况是豁嘴岭。
“给你们时间思考,三分钟,没人拿出好办法,这事休再提。”鸿滨忍不住想笑,只好以冷笑来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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