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说女子是一孕傻三年,萧瑾辰却是一伤傻数天,竟然连除夕这么个特殊日子都给忘了,怪不得今日靠在门口,就闻到了一缕又一缕的肉香,感情是人家都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啊。
第一次体验民间的过年,萧瑾辰对此可是很有兴趣的,以往在皇宫的时候,在这一天晚上,父皇总会召集满朝文武齐聚一堂,用膳的时候很有讲究,太监们先给父皇进汤膳,接着再给他娘送,然后才是给大臣们送,秩序乱不得,分量也不一样,至于为何是只给他娘送,则是因为整个后宫,都没有其他妃子,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一句他父皇对他娘的感情了。
西楚是一个新兴国家,虽说已有十八,不对,应该说是十九年之久了,但有许多天家规矩还不完善,而他父皇也没想过要充分完善,因为若是要完善,纳妃这道坎就务必会有,而这可是他父皇的死忌。
建立西楚之初,倒也有人说过纳妃这件事,但他父皇当场就拒绝了,而且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那位官员说,朕之所以能起兵成事,皇后功不可没,可以说,若是没有皇后,朕不可能站在这个地方,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朕曾对皇后说过,此时只爱她一人,白首不分离,朕若是此时违背了这个作为丈夫的诺言,那朕该如何面对这天下黎明百姓啊。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所以以后便很少有人再说了,哪怕说起,父皇都总会岔开话题,直到他娘死那年,父皇突然便纳婉君姑姑做了静妃,过了一年,又加封她做了西楚皇后,当时年幼的他还有些气恼父皇的不守信用,但自从看过娘亲的日记后,他便很能理解了,这肯定是娘的遗愿之一。
叶思韵见自家徒弟愣在原地,便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拧住他的耳朵一转。
“愣啥愣,静依都走远了,反正早晚都是你的,有什么不舍的啊,你瞧瞧这丫头最近那乖巧劲儿,跟小媳妇似的,你是不知道,那晚我赶过去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哭着问院长你怎么样了,也不想想,院长可是天下第二,会救不了你,你想啊,若是没动心,她会这样对你?”叶思韵笑着打趣,只是眼神有些躲闪。
萧瑾辰没注意这个,他笑着摇摇头:“没,我没想这个,我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第一次在外过年,有些感慨而已,至于静依,我可从来没想过她会不喜欢我,多谢师父关心。”
“呦。”叶思韵斜瞥了眼萧瑾辰:“啧啧啧,可腻歪死我了,还从没想过她会不喜欢你,真的是。”
叶思韵说完这一句话便离开了,萧瑾辰也不多言,安静依最近确实对他很体贴,衣食住行,样样都管,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学会这些的,可自家师父也不差啊,叶思韵现在说的轻松,但据元福所说,当时叶思韵几乎都要怒闯那座刺史府了,幸好陈文伯拦下,不然徐家的那些人能不能活到京城还是两说。
压下对自家师父的感激,萧瑾辰缓缓走到后院拿出扫帚开始收拾灰尘,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毕竟桃花庵还是新的,在年轻太子开始收拾后不久,元福也带着萧瑾辰一早就没见过的周泽宇和吴畏回到了桃花庵,三人手上分别捧着春联,灯笼和鞭炮,萧瑾辰看了眼,便放下手上的活计,跟着三人去做他以前从没做过的这些事情。
贴窗花春联,挂灯笼,放鞭炮,街上一片热闹欢腾之景,年的气味逐渐浓烈,萧瑾辰四人欣赏着他们的劳动成果,刚刚不请自来的何君琦同叶思韵,安静依以及泠泠在包饺子。
不远处开始有烟花燃起,斧街哪怕再穷,也开始传出一两声丝竹之乐,更远处的落阳郡城城墙处开始有人忙着挂灯笼,整个常州,整个江南道,整个西楚,甚至整座天下,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之中。
天色渐暗,很早就接到邀请的阮文启,阮文舟两兄弟也出现在了桃花庵,大厅内,男人们坐在一起轻声说笑,后厨的女人们则是陆续把年夜饭都端了上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些人里少了梦琬中,也少了那个萧瑾辰怎么都请不来的陈文伯。
饭后便是守岁,萧瑾辰对这个不陌生,以前他总和父皇他们待在一块守岁,这一次虽然没了他们,但身边却聚了这么多的朋友,倒也没有多少伤感的。
守岁的人大都困乏,大厅自然安静,元福靠在楼梯口,周泽宇和阮文舟大眼瞪小眼,三个女人互相靠着小声说话,阮文启单独一人坐着,时不时偷偷看何君琦一眼,萧瑾辰坐在椅子上,他旁边则是吴畏,十岁的孩童,骤然成了孤儿,他想想就觉得心酸,自己没了娘,可爹和姐姐都在,有什么话还能有机会给他们说,那他这徒弟呢,他又该找谁说去?
年轻太子摸了摸吴畏的小脑袋,小家伙本来就生的唇红齿白,再加上那原本的朝天辫被梳了下来,配着一身小白衣,便显得颇有灵气,他歪着脑袋看向师父问了句:“师父,怎么了?”
萧瑾辰满脸笑意,柔声道:“今天的年夜饭吃的可还好?”
吴畏眼里来了精神,他坐直身子,略显清瘦,却是笑的异常满足。
“很好了呢,吴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就连那些肉,吴畏以前也只是闻过,至于吃,更是想也别想,有这些,吴畏已经很满足了。”小家伙说着说着眼里便溢满了泪水,忍不住抽噎:“我五岁的那年爷爷就没了双臂,家里的饭菜都是我乱鼓捣出来的,一点也没味道,可爷爷总说很好吃,是他这辈子吃的最美味的东西,其实吴畏都知道,不好吃,都是爷爷骗我的。”
桃花庵本就安静,小家伙说的话自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叶思韵走过来狠狠瞪了萧瑾辰一眼,坐在吴畏旁边,把小家伙搂到怀里。
“不哭了啊,都过去了,来,让师祖好好看看。”叶思韵一边说一边拍着吴畏的后背,看见萧瑾辰还愣愣坐在那儿,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这么当师父的,我这徒孙本就可怜,你还叫他哭,我……”
“不怪师父的,是吴畏想爷爷了,对不起啊,我本来都不想哭的。”
“说什么对不起啊,呐,你看看你眼前的这些哥哥姐姐们,以后你都是你的亲人了,想爷爷是人之常情,怎么会有人怪你呢?”
吴畏抽噎着环视一圈,看着几乎所有人发自内心的笑意,努力点点头,穷人家的孩子最能体会他人的眼色,吴畏看的出来,这些人都是真心对他好的,不然他也不会在这短短数天就从悲痛中走出来。
女人天生都具备母性,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三个女人便一直围着吴畏转,把萧瑾辰都赶到了一边,年轻太子对此也没异议,大男人到底不如女人会安慰小孩,只要她们都不讨厌这小家伙,也便由着这这几人了。
子时很快到来,整个落阳郡城上空瞬间便有无数烟花盘旋,比之萧瑾辰数日前放的那一场还要来的壮观,桃花庵内守岁的的所有人都一齐走出来观看这场一年一次的烟火狂欢。
萧瑾辰见过比这要盛大的多的,并没有多么上心,他只是走到安静依身边,轻轻握住姑娘的小手,安姑娘俏脸微红,鼓起勇气,把手转了一圈,却是和萧瑾辰来了个十指相扣。
元福最近几天大约对自己没有护好萧瑾辰有些自责,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冷冰冰的,但看着这一场烟火,他突然就神色放松,嘴角上扬。
周泽宇默默低头,喃喃自语:“老刘,你的心愿泽宇替你了了,在那边可要好好的啊。”
阮文舟和哥哥并排站在一起,不知为何,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决然,至于他旁边的哥哥,则并未注意到弟弟的神色,他罕见的大胆起来,竟是直直望着那可望不可及的背影。
叶思韵对此景见得多了,但她和萧瑾辰的不在意不同,每一次都很开心,只是一想起自己竟然对自家徒弟生了情愫,便有些愁了,这无处安放的女儿心思啊。
吴畏一直都被叶思韵牵着,他突然想起爷爷曾经说给他说过的那些话。
咱们穷人的尊严脸面就得自己去挣,莫问前程如何,也莫看他人之成就,时刻坚持本心,你记住,只要肯低下头去努力,未来绝对不会太差。
别人对你好,那你也要对别人好,不管以后际遇如何,如果遇上好人了,就多念着人家一点好,心怀善意,也许没有好结果,但从来不会有错。
男儿生于天地,要活的光明磊落,不可有害人之心。
人要有骨气,是自己的,就不卑不亢的接受,不是自己的,哪怕凑到眼前都不要。
爷爷老了,不行了,以后斧街的未来就交给你了,莫要让爷爷失望,最重要的是不让自己失望。
少年眼睛微闭,爷爷,孙儿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了,您对孙儿的教诲,孙儿都记的,师父和他身边的人都对我很好,您可以安心了,至于斧街的未来,便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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