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方晓可没有功夫去管山东六国如何,他心中清楚,随着陈涉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日后会有更多的盗匪,打着故六国的名号,纷纷作乱复国,可即便如此,他不会、也不可能有什么举动。
一来,北地秦军自己一屁股的麻烦还没解决呢,无论粮秣武器,大秦的律法制度,还是随时准备背刺自己的匈奴,都决定了北地秦军,决然不可能有机会南下参与到乱世之中。
二来,在陈平为他谋划的未来之中,北地秦军首要的目标,便是安稳自家后花园,然后坐看,咸阳与六国余孽打出狗脑子来,再行渔翁之事,是以若是南下,与大战略不相符。
当日,关于陈平在匈奴所行的阴谋之事,王离虽然听得有些一知半解,但方晓心中却明的跟镜子似的。
后来陈平也揭晓了答案,根据他去匈奴之前做的功课,那年轻的匈奴人,正是被冒顿亲手杀死的,上一代单于头曼的那个小儿子。
原本三人聊得正是起劲,然而一封军报传来,却是让三人的脸上现出了疑惑的神色。
“楼烦?你们可曾听过这支部族?他们又与我大秦有什么关系?”
看完军报之后,方晓一脸懵逼的看着陈平与王离,前者本就是个南方人,对于北方草原上的认知,在出塞之前,恐怕也就只知道匈奴之名,就算如今在草原沙漠上溜了一圈回来,却也对这个名字陌生的紧。
最后到底还是要看王离的,毕竟他在这北地秦军之中,做蒙恬的裨将也有数年了,随军征战之下,对于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势力,还是十分清楚的。
“长公子,陈君!关于这楼烦却是有两种说法,其一,乃是说他们曾经也是周天子分封在草原上的一方诸侯,其祖先得的爵位乃是子爵。
其二,则是说这楼烦是从戎狄之中,分裂出来的一支。
且不管如何,总归在先穆公时期,楼烦却还曾经是草原上的一方霸主,只是后来日渐衰落,兼之人口减少,于是这才逐渐不为人知。
正如蒙将军的军报上所说,如今的楼烦,便是世代活动于距离九原一二百里外的花马池附近。”
“唔!楼烦!楼烦!”
听完王离的话,方晓也终于想起了一些关于楼烦的事情,“这特么不就是以前每次玩暗耻出品的三国志时,在游戏里总出现的一支蛮夷么。”
“那老师书信里写的,楼烦人管我大秦叫‘父邦’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末将却也不太清楚了。”
王离的脸上有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却还是一旁的陈平看见了,插口笑着说道,“长公子,我之前在行走于草原沙漠之时,常听闻那些个蛮夷,一向都有着尊奉强者的传统。
有部族被强者征服,只要那强者不是太过分,被征服的一方以父之礼事之这种事情,虽然比较罕见,但也并不是没有。
想来,这楼烦如此称呼大秦,其原因恐怕也是如此,而另一个则也是因为他们如今有求于我们。”
“陈君所言甚是!”
猛地一拍手,指着陈平哈哈大笑,随后方晓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地图旁边,朝这两人伸手招呼了一声,“二位快来,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我之前还在寻思,云中郡距离九原足有数百里远,如今天气渐冷,若是气候变化,早降大雪,想要收复还颇有些麻烦。
但如今楼烦人自己送上门来,那可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长公子说的正是!”
来到地图旁,王离眼中闪动着火焰,伸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三角形,同时说道,“这里是九原,这里是云中,而这里则是花马池。
楼烦人自吹自擂,说他们也是周天子分封的诸侯,虽然这说法有给自己贴金的嫌疑,但他们的确也喜欢筑城而居,是以在这花马池旁,也有一座楼烦人的小城。
九原距花马城约摸一二百里,而花马城距离云中又有一二百里,可云中距离九原却足足有三四百里之远!
如今严冬将至,若是如此长的行军距离,若是下起雪来,恐怕士卒中会发生大片冻毙的情况,可若是能以花马池为后方,再往云中进军。
便是遇到风雪、匈奴,或者其他什么不可预测的变故,总归让大军可以很快的回到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之中!
是以,末将绝对赞同蒙将军书信中所说,正应该趁着此次机会,出兵花马池阴以为驰援,实则是拿下此地!”
一边说着,王离一边伸手重重的在地图上一拍,言语之中满都是感慨与激愤,显然这位武城候,对于之前云中沦陷的那件事情,依旧耿耿于怀,如今听见有机会收复云中,难免有些跃跃欲试。
“武城候说的不无道理,但平却以为,我等应该做的乃是应楼烦人所请,帮助他们抵御近来时常出现,并且不断骚扰他们的匈奴人,而不是直接出兵抢夺他们的城池与人口。”
“哦?”
看着陈平与王离各执一词,方晓并没有急于拍板定论,而是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朝着陈平看了一眼。
陈平是谁?那可是练过“捧哏”的狠角色,当即便明白了方晓的意思。
于是朝着方晓与王离分别拱了拱手便继续说道,“长公子一项有仁义之名,既然曾经的藩属有求于北地秦军,那么我们便不应该坏了长公子的仁义!”
“仁义?”
陈平这话,听得王离一愣一愣的,这满腹阴谋的家伙,居然也懂什么是仁义?
“老阴比,又要阴人了!”
陈平一开口,方晓就知道这事情没跑了,在陈平这种阴谋家的眼中,仁义不过是一面大旗而已,这面大旗平时不用的时候是一件好看的装饰,而一旦用起来,那就是一项举足轻重的武器!
“我们若是以援军的身份前往花马池,如此一来大军开拔之一应财货钱粮供给,自然便应该由楼烦人出。
我也听说,咸阳的丞相与郎中令,可一直都卡着咱们北地秦军的喉咙呐,即便是陇西、上郡这两个应该归北地秦军节制的郡县,粮秣供给每次都是磨磨蹭蹭。
是以,九原想要轻易动兵,实在是有太多顾忌,而若以平之法行事,起码这钱粮之物,却是不必操心了!”
“嘶!”
听到这里,王离看陈平的颜色又变了,而方晓则是一幅“果然是你”的模样。
对于这等目光,陈平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见他再次朝着两人拱了拱手,便继续说道,“二来,便如平劝说羌人一般,如今北地三郡,并没有那么多人口,便是现在的土地都有大片的荒废,就算夺下了花马城也还得分兵驻守,浪费人力物力。
与其去强夺楼烦人的土地,却不如让他们臣服,献上人质贡品,而后当一条狗一样的养着,为我们看家护院!”
听到这里,王离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只感觉,如果此时掏出陈平的心来看看,那颜色一定是乌黑乌黑的。
王离已经在心里替楼烦人默哀了。
然而方晓却依旧是笑盈盈的看着陈平,眼神似是在说,“继续啊,老阴比!”
“长公子想到了?平惭愧!”
朝着方晓再次拱了拱手,陈平继续往下说,“正如平之前所说一般,长公子有仁义的好名声,虽然这名声现在不怎么能够用上,但是我们应该把它好好的养起来,等到日后长公子的身份可以揭开的时候,那么这仁义之名必将再次传遍天下。
若是天下人知道,长公子就连蛮夷都能以仁义教化,视作臣民一般对待,那么关中秦人如何?故六国的百姓又如何?
想必,他们一定会将长公子与如今荒淫残暴的二世皇帝相比罢!
如此一来,当长公子的王师东出之日,便是有逆贼负隅顽抗,但天下的人心,却也会有大半归于长公子的。
我可是听说,就连那陈涉吴广起兵,可都是打着替长公子复仇的旗帜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