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坐在一旁沉着一张脸喝茶的温子尘，在听到温思然也一番问话后，也竖起了耳朵，静待着海昱谨的回答。
而彼时，海昱谨的视线还停留在公孙雪身上，直到温思然话音落下好一会儿，方才收回目光，端起茶盏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以前不想来罢了，如今想来，自然也就来了。”
“是吗？”温思然轻笑一声，眸光闪了闪，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闪动着，目光却是落在了公孙雪身上。
只是，如今公孙雪背对着他们，他看不到公孙雪的表情罢了。
微微眯了眉眼，温思然刚要问什么，一旁沉默许久的人忽然就开了口：“海公子又为何要去万门书院呢？我可未曾听说海公子来京城是为了教书，莫非，海公子是想做大将军的乘龙快婿？”
温子尘这话问的太过直接，以至于桌边的几个人，除却海昱谨意外，全都傻了。
温思然扇扇子的手都顿了一顿，目光错愕的看向温子尘，一副“你疯了吗！”的表情。
荣方素来不大爱说话，此时也因为温子尘这话皱了眉头。
而温子尘却毫不在意，他就只是单手端着一杯茶，目光清冷如腊月起了雾气的冰川一般，他就直直地看着海昱谨，等待他的回答。
海昱谨起初也惊讶了一下，但很快便深深如常，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温润一笑道：“有何不可？”
！！！
画舫内气氛一时降至冰点。
温思然和荣方同时愣住，惊诧地看着面带微笑同温子尘对视的海昱谨，心下大呼糟糕！
而温子尘的脸色则肉眼可见的难看下去，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地让人喘不过气。
在这样僵硬的氛围内，海昱谨却仍旧温润雅致，脸上的笑意丝毫未能减少，甚至还缓缓喝完了杯中的茶水，笑看着温子尘道：“雪儿她很好，我很喜欢。所以……”
“嘭”地一声，像是平地里起了惊雷，温子尘被这一句“雪儿她很好，我很喜欢”累的头脑发懵，外焦里嫩，以至于海昱谨后半句说了什么，他全然没听到。
他耳边来来回回响着前半句，整个人如同石化般一动不动，所能看到的就只是海昱谨张张合合地嘴，以及脸上越发浓郁的笑，和说起公孙雪时眸中的温柔。
他心下，忽然就嫉妒起来。
像是被人伸手进来，狠狠挖走了半颗心一般难受着。
偏偏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只能坐在这里紧绷着一张脸和人对视。
真的……
他活了这十多年，从未如此窝囊憋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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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温思然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轻笑一声，扇着扇子缓缓道：“海公子还真是勇气可嘉啊！”
海昱谨目光落在温思然脸上，润雅一笑：“海某说的是心里话。”顿了顿，目光落在公孙雪身上，眸光又温柔了几分在，这才继续道：“真的有勇气的，是她才对。海某有什么勇气，若说起来，海某跟在坐的各位一样，都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只一句，便瞬间得罪了在座的三人。
温思然拿着扇子的手一僵，目光不悦地看向海昱谨。温子尘脸色已经像是寒冬腊月里结了冰的江北湖面。
冰冷坚硬，好似刀枪不入。
一旁的荣方脸色同样不好。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温思然哼笑一声，“啪”地一声收了折扇，面带愠色道：“海公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有说错吗？”海昱谨放下手中的水杯，目光落在温思然脸上，仍旧是那副温润雅致的模样，脸上带着笑意，宛如一个彬彬有礼的智者。
可却也只是看上去彬彬有礼罢了，说出来的话全都带着倒刺儿。
“温公子的祖父是温老丞相，想必朝堂上的那些事比我懂得多。”海昱谨说到这儿温和一笑，继续道：“若我们大家真的不是懦夫，遇事就应该挺身而出，将难题解决，而不是缩在自己的舒适圈子里当一个享乐的乌龟，然后放着一个女子去应付这些事，却又盘算着如何给她定罪。”
“你说，这不是懦夫，又是什么呢？”
温思然脸色越发难看，手中的扇子更是攥紧了几分。
半晌，他哼笑一声，扯着一边的嘴角道：“海公子这是不欢迎我们上来，才故意说这样的话来膈应人么？”
海昱谨缓缓收回目光，这些人不请自来，打搅了他和公孙雪的约会，他心下自然是不高兴的。但还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就大动干戈，真正让他动了心思的，无非是那位冷脸的温小世子罢了。
试问：这世上哪个男人愿意花时间花力气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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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定当起身走人，可偏偏温思然和温子尘都不是一般人。
见海昱谨不答自己的话，温思然又是一笑，讥诮道：“若海公子打的是这样的主意，那我们怕是要让海公子失望了。”
温子尘将手中的茶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后，忽然就笑了，那笑容绝美而冷厉，像是要吃人似的。
“来都来了，要是现在走，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时光？”眸光扫过公孙雪的背影，狠狠磨了磨后槽牙，公孙雪，你可真行！不光背着我出来同人私会，结果还找了个这么讨人厌的！你可真行，你给我等着！
“海公子，初来乍到，怕是不适应京城氛围，但看在海公子今日收留我们上船的份上，我不介意同海公子讲一讲。”
温子尘冰封的面容缓缓开化，脸上的笑容明媚绝美，眸中的光亮闪闪，可那光芒却是带着刺儿，像是要把人的眼睛给刺瞎了似的。
“这京城和别处可不一样，坐在你面前的人各个非富即贵，全都是天之骄子。当然，从某方面来说，海公子你也是天之骄子。只是，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比较矫情罢了。”
“一边觉得别人不如你看的通透，借此瞧不上别人，始终一副世人皆醉你独醒的模样。一边又感慨别人混沌度日，碌碌无为。我的海公子啊，你觉得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嘲讽别人啊？”
“嗯？难道就凭你江南第一才子的身份？还是凭你万门书院夫子的身份？”温子尘讥诮出声，“人生在世，这一辈子最不缺的就是身份，江南才子人人都有可能，但好的出身，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