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云白已经枯坐了很久了。
国师大人始终抱着精致的琉璃小瓶,将脸贴在瓶身上依依磨蹭着,眼底有着无尽的哀愁与思念。
祁白仍旧站在他的角落里不声不响,存在感极其微弱。
再这么耽搁下去可不行......
小果子轻咳一声,试探道,“那个,国师大人你看,要不我俩先走?”
这事儿不经过人家同意还真不行,别一会儿又突然抽风来个灵力刃还是肘击什么的,她跟祁白加起来都扛不住。
桑于卿似是没听到一般,眼底仍是愁云不散。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陪他发呆吧。
再说了,鹿狄君好歹也算是她正经的师父,拿了人家的东西又得了人家的传承,对于千年前的事情,没个态度可不行。
按照这个辈分来说......桑于卿还是她师兄呢!
真刺激。
暗搓搓的攥了攥小拳头,束云白轻推桑于卿道,“那个,解药的药方我已经知道了,扶湘姐姐的毒,是你下的吧。”
这是他作为杏林苑唯一的幸存者,所复的仇吗?
桑于卿被推的微微一颤,迷茫抬头道,“什么?”
......
咋了做错事情还不承认呐?
“杏林苑之事是千年前的恩怨,青云皇室早已更替了好几代,现在的皇族,知不知道这个名字都不一定呢,真的有必要做这些事情吗?”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桑于卿没抬头,只冷冷道。
“可是据我所知,前两代的青云皇都是招揽的外姓之人呐,”束云白弱弱纠正道,“不然为什么风霜国和奔雷国都改朝换代过,只有青云国一直延续至今啊。”
只有青云国不拘泥于世袭,连带着皇子皇孙也不会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贤能者居之,这是青云国自古以来的规矩。
桑于卿将琉璃小瓶贴身收进怀中的心口处,嗤笑道,“那又如何。”
你看......你要这么说我就没法儿跟你讲道理了。
束云白头疼的压了压额角,无奈道,“你这不是,让鹿狄君不安嘛。”
“你说什么?”
或许只有提到这三个字,桑于卿才会出现类似脆弱的情绪。
束云白掰了掰小手,认真给他分析道,“你看,鹿狄君都提她那个倒霉师弟了,却不提你,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浑身的戾气仿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桑于卿环抱住自己,神情迷茫的喃喃道,“她恨我的吧。”
“她恨你什么?”
“恨我......杀了那个侍从......”
什么侍从......
束云白挤了挤眼,不是很明白他都回忆了些啥,只能顺着他的话接道,“哦,那你杀了侍从之后,鹿狄君说什么了?”
“她......”
迷茫的将脸蹭在小臂上,桑于卿顿了顿,突然神情哀婉道,“她说,都是她的错,让我不要难过。”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小果子挠了挠头,不知道这对话要怎么进行下去,突然,站在一边毫无存在感的祁白开口道,“可你违背了她的心愿。”
“我没有!”
像是被刺了一样,桑于卿猛地抬起头辩驳道,“我是为了她好,我希望她开心!”
“那她开心了吗?”祁白淡淡道。
“她......”
桑于卿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也不知道喃喃自语了些什么,祁白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动容。
......不是。
白虎大人,国师大人,二位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一头雾水的束云白挥了挥手,看着祁白,指了指桑于卿,摊手——你俩在说什么?
祁白抿唇看她,摇了摇头,闭上双眼——没事,放心吧。
......驴唇不对马嘴!
她看着桑于卿——驴唇是你!
又看看祁白——马嘴是你!
一直静静观察着这一切的云一扬突然温声道,“我想,这位国师该是做了许多不得了的事情。”
“扬哥哥......”束云白大叹一声道,“你就别跟小白打哑谜了吧。”
“那小白觉得,鹿狄君是个怎样的人呢?”云一扬不答反问,倒是让小果子不甚乐意的撅了好半天的嘴。
“我觉得,鹿狄君是个心怀苍生,拥有无尽温柔与胸怀的人。”
不乐意归不乐意,该动的脑子可不能犯懒,束云白想了想,规规矩矩的回答道。
“先师遗命,让她既要照顾师弟,又要保全杏林苑,这样两难的局面,她会怎么做呢?”
“大概,能协调协调,能妥协妥协,实在不行就撤吧......”
束云白绞着小手想了一会儿,有些难受道。
这样的局面,对于当时才过二十二岁的鹿狄君来说,着实难以处理。
“可依着这位国师的性子,必然是不肯妥协的......”
“所以,鹿狄君就把他赶出杏林苑了?”小果子脑中一片云开雾散,恨不得给自己一朵精致的小红花。
云一扬顿了顿,仿佛摇了摇头般温声道,“不是将他赶出去,是自己躲了起来。”
“啊?为什么要躲?”
实在不理解人世间的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束云白闷闷道,“首师说话他敢不听?腿打断。”
“或许,是为了他好吧,让他歇了复仇的心思,好好修习,好好做一名顶级育药师。”
呃......
这么一说,束云白突然觉得有些惭愧,讪讪挠了挠头道,“好吧,她老人家真是个温柔的人。”
然而......
她偏头看了一眼仍旧消沉着的桑于卿,轻叹一声道,“这千年来,你过得并不好吧。”
鹿狄君还是低估了红衣少年的执著。
以至于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他依旧记着复仇,记着找寻秘境,盼着终有一日能与她再度重逢。
一个千岁的老妖怪啊......
该是怎样的执念。
“我过得很好,”没来由的,桑于卿轻笑一声,抬起头来道,“青云国已经被我搅乱了,后继无人,早晚会没落的,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怎样。
束云白难得皱起眉头,心中怪异的升起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来,肃声道,“你誓要与鹿狄君相斗到底吗??”
“我没有!”
果然,只有提到这三个字,桑于卿才会出现不一样的情绪,他一把捂住胸口,那里贴身放着存有鹿狄君骸骨融水的琉璃小瓶,扶着墙踉跄站起身来,像个不肯服输的孩子一般大吼道:。
“我是为了她的幸福!我是为了她!!若是,若是没有那个人,若是没有青云皇室!她会一生平安顺遂!一生美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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