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满秋的生辰,依旧是大雪纷纷。已是年关她难得有机会赖在床上不去上伟翰林的早课。翰林院和其他朝政部门一样到了年关人员调动行走忙碌不已,暂时免了满秋和明澈的晨读,两个孩子听闻不必披星戴月去书房走动不由开心雀跃。
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即便是再怎么闹脾气仍然会在几天之后把所有的烦恼抛在脑后重归于好。
满秋还未清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无辜地望着窗外那个吵醒自己的“始作俑者”。
李明澈已是大人模样,面孔清俊眉眼疏阔,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疯狂长高和情窦初开的年纪,可能营养一时跟不上他看起来消瘦了许多。
满秋支着窗沿,歪着脑袋,嘴角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她只着薄荷色的中衣,软软的头发翘起一个卷,李明澈站在床边不时有些迷茫,他见过眼前这个女孩太多样子,此刻她睡眼朦胧对着自己迷茫的眨着眼睛青绿色的中衣把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让雪花都不禁失色,竟然让人想起雪山间灵动穿梭的白狐狸。
“你来做什么?”满秋见他对着自己发呆,便撅着嘴角忍着从床上爬起的不满开口叫他。
李明澈从恍惚中回神,狭长漆黑的眸子里缀着星光,言语间掩饰不了内心的兴奋:“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得了母后的准允帮你请了假,带你出去玩。”随后还带着几分得意和期待的眼神,“你应当没怎么好好逛过长安城吧,今日我带你出宫好好玩一天。”
“当真?”满秋几乎兴奋得可以跳起来。
李明澈带着几分少年的男子气概看着眼前的小狐狸期许和兴奋的样子,故作沉着的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她们女孩就是这样,不过出宫玩玩就能兴奋成这样,可他的眼底还是带着几分笑意和纵容。
一个时辰后,满秋和李明澈坐着一辆马车出门。二人都是寻常人家的装扮,李明澈头戴一副玉冠和一只配套的玉钗银色的外袍配着天蓝色花纹加上随身的玉萧衬得俊逸缥缈像是谁家的小少爷。
满秋则身披白色狐毛披风里面穿着月白色的棉衣和红色的小坎肩,衣服和腰带上都绣着大朵红色的芙蓉花,一白一红素净又不失女儿家的纤细和俏丽。马车上炭火烧的极旺,炉子里还点着熏香,难得有机会出宫,满秋连带着嘴角眉梢都洋溢着喜色。
她在定国公府生活了不足半年便匆匆进宫,在家时跟着夫子嬷嬷大门不出,长安的景色对她来说仍旧是那般新奇和繁华。路上的积雪还未融化,便已是年关,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小贩的叫卖声和商铺楼阁宽广的马路,琼楼玉宇一座接着一座让人觉得眼花缭乱。长安长安,长治久安,这座繁华和宏大不可思议的城市当真无愧这个名字。
李明澈倚在温暖的马车里,举着茶杯暗自看,满秋这般小心翼翼张望的举动。她最近好像有些瘦了,脸上的婴儿肥慢慢的褪却,像一只破茧振翅的幼蝶向世人展现自己惊艳的颜色,她不施一丝水粉胭脂面容却愈发绮丽,眼眸明亮又纯洁好像是水中倒映的皓月,睫毛轻轻抖动不经意地泄露无限的妩媚风情,发丝吹在脸颊上整个人看起来既风流妩媚又不谙世事。
他兀自抬起手,想把她嘴角的几缕头发轻轻拨开。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满秋的肌肤时,满秋像是受惊的小狐狸眨着不解的双眼轻易钻进了李明澈的心房,他对她浅笑轻轻把发丝别到满秋耳后,手上柔嫩细腻的触感久久无法散去。
满秋亦有些难为情,李明澈狭长的双眼紧紧盯着她,刚才他的举动有些温柔,自己顿时手足无措惊慌的望着他,耳根竟然不争气的泛红。
一时间车里的气氛竟然变得暧昧而又尴尬,连呼吸声都听得那么清晰。
幸好马车戛然而止,外面的侍从呼唤主子。凝固的空间才被打破。满秋慌张的整理裙边,不敢再和李明澈对视匆忙跟着他向外走去,这才看到几个大字“醉仙楼”。她被李明澈牵下去,原本应当是无意之举却在刚才暧昧的氛围里让满秋平添了几分慌张,她的脸颊便悄悄红了。
李明澈向她介绍,这座酒楼的菜色堪称长安之最,从前他给满秋从宫外带玫瑰合桃酥便是出自这家,没想到今日竟然可以亲自出宫来吃。除了玫瑰合桃酥,他家的杏仁奶茶和玉米甜羹都是很受欢迎的美食,只可惜从不单独出售,于是李明澈便提前几天订好了位置,带着满秋来尝菜肴,这些他都没有告诉满秋。
却见满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眼前的点心和甜羹,夹杂着花香和甜玉米的香气她有些惊讶又不知道先尝哪个好。李明澈便在一旁为她倒了一杯奶茶,轻轻拍着她的肩对她说喝点东西,不要噎到了。
旁边的小内监站在李明澈身后为她二人布菜,李明澈却亲自耐心的为她夹菜吃,有点呛到了就为她喝口甜羹。
满秋看着他喂自己,原来他是个这般温柔体贴的人,堂堂一位王子也可为一女子这般周到细致,他的嘴唇不厚也不薄笑起来还有颗虎牙,这般鲜衣怒马自由自在之人怕是多少闺中想要企及的梦想吧,自己又如何能够幸免不掉入他眼眸里的深渊呢?只怕自己太多情。
他二人用餐时太过瞩目即便是满秋自己都能感到时刻有目光扫过自己,有几次还有几个贵胄打扮的人似是认出了明澈,在人群中隐隐的同他目光交汇,他们心照不宣微微颔首,若非满秋细致很难察觉。但她却并未开口,也只当做没看见,有些事不是自己的身份可以过问。
醉仙楼来来往往的人却不知这二位衣着不俗的食客内心起伏,只当是富贵人家的少年为博心上人一笑特意点了这许多菜肴并且体贴喂食,看着眼前少年丰神俊朗女孩巧笑嫣然倒觉得是一道引人入胜的风景,只是也不知是长安哪位世家的公子和小姐,又能引出怎样的一段佳话?
用餐时,也不知谁家小姐,看上了俊的闪瞎人眼睛的李明澈,娇羞的走进那登徒子,“公子?”
两人一同茫然的抬起头,满秋更加无奈,哎呀,这烂桃花走哪开到哪啊。
“公子,我见此处只有您和您妹妹两人,这大厅里位置也满了,不妨咱们几人拼个桌吧”小姑娘粉色罗纱衣看起来娇俏可爱,将来也定会成为一代佳人。
满秋带着好事的神色看看李明澈。这可是投怀送抱的好事情,难得的好机会呀!少年。
结果人家李明澈气定神闲,看着坐过来的姑娘,温柔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未婚妻就坐在身边,这不是人家生气的瞪着我呢吗。姑娘,我实在不能让心上人伤心啊。”然后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温柔的看着满秋。
“呃……”未婚妻?李明澈你用我挡灾就算了为什么用瞪,我就是眼睛大看一眼就能闪瞎人,怎么了?不瞪白不瞪,说完,人家满秋就恶狠狠的瞪了李明澈一眼。
“你看吧,我未婚妻生气了”他修长的手指端着茶杯,然后老神在在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旁边的人都关注着这一桌的动向,满秋瞬间觉得尴尬,她听到别人窃窃私语说什么,原来人家小两口是夫妻呀,一起出来吃个饭,培养感情吗,你看看金童玉女的多般配……
满秋只能低头恶狠狠的啃着自己的玫瑰合桃酥,这下丢人丢大了“你慢点吃,”耳边就传来李明澈温柔的声音。
递来一碗甜汤,然后放到她嘴边,带着李明澈宠溺的笑容。“一会儿,带你去跑马。”
“好!”粉面含春,既然你如此孝顺,那我就给你这个做未婚妻的面子。
那位小姐随着满秋荡漾开的笑容瞬间黑了脸,尴尬的站在桌旁,满秋看眼那姑娘,只觉得怪可怜的,然后扬起小脸灿烂一笑,拉着李明澈便说:“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咱们也吃了这许久,给人家让个位置便是了”然后转过身看着李明澈,“咱们去跑马吧!”
李明澈笑笑,捏捏满秋这罪恶的小鼻子。
跑马路上,红梅开得正好,一簇一簇如烈火般耀眼,红色的梅花散发着点点花香,在这天地纯白万籁俱寂的,长安城郊外竟然也被这红梅渲染的分外可爱。
马车里满秋掀起车帘,看着跑马场上的英姿勃勃,冬季出来跑马的人其实并不常见,但是仍然有些对此事热衷的少年,披风轻裘意气勃发。
满秋跳下马车后,慵懒的舒展筋骨,觉得很是愉悦。流苏簪子在她耳边轻轻晃着,白色的狐狸毛镶边红披风当真让人移不开眼。冷冽的空气在肺腑见流荡让人觉得很是舒畅!
可她身后的人未必有这种想法了,毕竟,自己喜欢的姑娘太过耀眼也不是什么好事。
满秋的马术比这场上的许多男子都厉害很多。毕竟是阿爹和大兄手把手教出来的,大漠的骏马可比这里的良驹更加野性,那样的马儿□□出来的马术自然比这些养尊处优的孩子更加强劲。
那些自诩不凡的良家子弟便看见一身红装少女,在飞驰的骏马上笑意盈盈,无论是难度极高的跨越护栏还是单纯的速度都无与伦比,她脸色红润带着盈盈笑意,当真是一道风景线,就像那红梅昂首。
李明澈便独自在一旁观摩,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和探究。直到小斯在身后耳语,他便调转马头,匆匆离开。
满秋一圈下来,跑得酣畅淋漓,转身却见原本屹立在那处的身影不见了踪迹。
他丢下自己,去了哪里?
有几个男子,看到满秋在四处张望,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近。
“小娘子?怎么找不到你家情郎了?”
那人的笑容实在是猥琐,满秋看不下去,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呦呵,小娘子性子还挺烈呀”那人怎么就跟话本子里说的恶棍一样让人提不起精神呢?真是恶心。
那纨绔带着自己的小弟试图把满秋拦住,马匹围住满秋团成一圈。满秋能够感觉到自己马儿的不安,马蹄不安的踢着积雪,鼻孔喘着粗气。
她调转马头,抚摸马儿,然后试图冲出这些人的包围。
谁知这五六个人竟然这般厚脸皮,不让满秋离开,马匹拦截住她的去路,带着坏笑让人心生不悦。
“嘿嘿嘿,小娘子”他的小弟笑得很让人恶心。
按照话本子里的要求,此时还有一个少侠应该出现——
住手!来人是谁呢?
果然时李明澈。他终于把事情谈完了。
满秋翻了个白眼。“你终于来了”。
“你们这些人,知道这是谁吗?”李明澈怒视这些人,“赶紧滚”!
她很确定,那些人是看到李明澈的玉佩才慌张离开的,“这是什么?”
“这是皇家玉佩,象征着我的身份”这玉成色很好,上面刻着云龙,满秋拿过来仔细瞧着这上面的纹路,很仔细,是皇家工匠的手笔,“给你吧,如此也可以防身。”
李明澈都不带着心疼,像是说着什么随意物件一般。
“你去了何处?”满秋也没有推脱,直接便收下。回过头来反问他。
“有事”
她勉强笑笑,“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她看到那个同他一同离开的少年了,一身不俗的贵胄打扮,定然是有要事筹谋吧。
其实她明白,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曾参与,只是满秋自己不愿在这污浊之地沾身罢了。他对自己很好,近乎无条件宠溺的那种好,可是自己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因为很多事情,或许自己的身份会成为他的累赘。
最终他们还是在宫门落锁前乘着马车回到宫内。临行前满秋只说了一句,终究我们不适合,再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