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羽的眼神望得极远,而他的神魂却敛得极深。当他以为自己望向了天空的深处,而思绪却潜入了脑海的底层。所以他听到了龙吟,所以他看到了龙区。
这条小白龙,被辛羽从夏刚烈身上吸收过来之后,便一直深潜在辛羽的识海最深处。这便是一条真正的潜龙,只待辛羽发现它的那一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并不是辛羽找到小白龙的时机,因为他的修为并不高深,甚至可以说还相当的粗浅。若非这一次变故,若非他此刻完全聚精敛神,根本不可能触及到自己的识海深处,自然也不可能发现小白龙的存在。
当初他和小白龙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但那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一直都以为是错觉,直到今天辛羽才真正地看到听到小白龙的存在。
只是当他发现小白龙的瞬间,神识便被小白龙一口吞了下去。
这种感觉很清晰,辛羽感觉到自己被小白龙吞下的整个过程。甚至感觉到小白龙口里的气息。但是在转瞬间,却又好像并不是如此,似乎是自己张开了口,将小白龙吞了下去。
这种置换的感觉很奇怪也有些奇妙,辛羽感觉到自己被吞噬的瞬间,反而是自己吞噬了小白龙,而后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若有似无的转变。从识海到肉身,辛羽都有种和小白龙融为一体的感觉。
便在这时候,辛羽终于感觉到蹊跷,原来那小白龙和自己原本就是一体。当小白龙吞下辛羽的神识的时候,同时便也是自己吞下小白龙的时候。在这时候,辛羽便与小白龙彻底融合。
当初分离的两个个体,现在融合在一起,却并没有谁融合了谁这一说法,而是两者兼容,他们原本就是不分彼此的存在。
在两者相容之后的瞬间,辛羽便能够通过神识由自身观察的过程,观察这条小白龙。
而辛羽所看到的“小白龙”却并不如先前那般灵动,而是好似一段树根,存在于丹田当中。
这样的“树根”辛羽并不陌生,因为当初在可儿的丹田里他就见过。可儿告诉辛羽,那叫做灵根,能够在帮助丹田吸纳天地灵气,并自动转换为身体需要的灵力。
不一样的是,可儿的灵根呈火红色,因为她的灵根是火灵根。而辛羽现在看到的“树根”却是通透得没有一点颜色。
这个所谓的没有一点颜色,便是若非辛羽以神识感受到它的存在,以肉眼完全不能看到它就存在于丹田当中。
这灵根无色却有形,并不似可儿的灵根,就是一条红色的细线,扎根于丹田蔓延至全身。辛羽的灵根却好似一条小龙,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样子。
辛羽正莫名这小龙从何处来,为何会出现在丹田里的时候,一阵莹莹的光芒自灵根上散发出来。而这些光芒,却在离开灵根之后,突然变成了灼热的烈焰之气。这便是它开始自动吸纳天地灵气,根据体质以及丹田里灵气的属性自动转换的效果。
对此辛羽也是欣喜不已,却完全不缺考虑灵根的来源,以及它是否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至少在目前,它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危险。
虽然毫无顾忌,但辛羽对灵根的兴趣大增,顺着它延伸出去的脉络,辛羽闭目去感受它的存在,便“看”到它虽然存在于丹田里的时候,看上去极小。可是当你用神识去感受它的时候,却发现它遍布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它的四肢好似鹰抓,恰与辛羽的四肢相契合。而龙区依附在辛羽的脊背上,部分彼此。龙首昂扬着,双目炯炯。顺着它的眼神,恰是辛羽的所见所闻。龙尾则盘旋在丹田里,吸纳灵气转换成的烈焰之力,不断地倾注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这感觉颇为虚无且神奇,但也很真实。辛羽站了起来,迈步间自由一股豪迈的气势,一呼一吸便有龙啸之音回荡在识海里。
这声音空灵而威武霸气,直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耳聪目明,思维清晰而,先前因突变产生的混沌之感消失一空。
辛羽一迈步便来到了沧河边沿,先前雄伟的河堤已然坍塌,只剩下残缺的石块散落在岸边,而更多的碎石想来已经沉于河底。
咆哮的沧河水朝着下游呼啸而去,看那其实,让人心生畏惧,即使有真龙之躯的辛羽,面对这样的水势,心中都有一股无力之感。
不及多想,辛羽回到白天等人身旁,眼看着三人一时半会儿都不能清醒过来。
辛羽蹲下身来,一股精纯的灵力自手掌上铺散开来,将三人包裹期间。便有一股清凉的气息自体内空间的两个兀自旋转的延年益寿丹上随之而来。
片刻间,三人便悠悠醒转,只是眼中尚有一抹余悸。先前那惊天动地的阵仗,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当三人相互搀扶着来到沧河边,看到眼前奔腾的河水,也是相顾无言心生悲痛。
他们说不上谁比谁更心伤。下游的数百万圣殿骑士以及仆役,想来是不会好受的,因此刘离的心中颇为不安。而那些平民百姓的伤亡注定比圣殿骑士更甚,这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十万。
战争,已经残酷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一行四人沿着沧河朝着西边走去,他们已经为即将看到的画面心生悲戚,因此这时候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朝着西边一直走着。
他们可以压低了行进的速度,只希望更晚一些看到人间炼狱的画面,心里还兀自想着:或许经过数十里的奔流之后,到了中下游,沧河的怒气已经宣泄完毕,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呢?
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并没有让他们的心里好受多少,反而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因为直到现在,他们走了真正两天之后,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沧河肆虐过后留下的痕迹。
千年古树拦腰而断,仓河岸破败不堪。从沧河以至无名山脉内数十里,虽然不至于寸草不生,却再也没有一颗挺拔的树木。
这确还只是中游上段,沧河将将蓄势的地方。而越到下游的位置,它的破坏力可想而知。
终于,又是三天过后,辛羽一行终于脱离了无名山脉,而前方不远处,锦溪城已然在望。
这座城一直以来都被称作是南北大陆的明珠。它镶嵌在沧河与无名山脉之间,据说站在成立最高的建筑上,能够遥遥地看到河对岸的山海城、山河城、东山城,而后被圣山阻挡了视线,以至于不能目睹西山城的繁华。
然而现在,这座存在了数十万年的锦溪城,却不复存在了。当年的武阳大陆反抗战里,它阻挡了圣殿骑士南下的脚步,而今却被一场洪水消弭了踪迹。
站在远处,辛羽便看到锦溪城残破的城墙,便听到传来的呼喊声。
沧河水没有杀死所有人,却让那些活着的人从此畏惧生命。往常默默蕴养生命的河流,发狂的时候,杀人如草芥。这或许便是老人们讲故事的时候,常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意思了吧?
辛羽一行呆立了半晌,买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锦溪城走去。虽然此刻的救援显得微不足道,但终究能给些许人带去活的希望。
可是当他们走进锦溪城,亲眼目睹了那片炼狱,不禁悲从中来。
房屋全部坍塌,浸泡在污浊的河水里,有人在哭泣,有人已经死去。街上、倒塌的墙壁下、残垣断壁里,无处没有死掉的人,无处没有身受重伤的人。
战争,受到伤害最大的,从来都是这些平民吗?
辛羽此刻非常愤怒,他回想起先前听到的对话,那两人的声音清晰地镌刻在他的脑海里。若他日能够相见,必定要问一问,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打着为武阳而战的名义,却将武阳人作为战争的牺牲品,这样的行为是正义或者邪恶?
辛羽不想自己找寻答案,他要去问问那些策划决堤放水的人,难道不怕天理循环,恶报不爽?
却在这时,辛羽听到一声呼喊,便见远处王忠不断地挥手示意。辛羽不待多想,便朝着王忠的位置飞奔而去。
当他踏上王忠站立的废墟,便见一片触目惊心。
辛羽所见,是一片鲜红的血海。在血海里横陈着大量的尸体。而这些尸体的共同点,便是他们身上银光闪烁的铠甲。
上万圣殿骑士,横死在此。从现场的痕迹看来,他们绝大多数将将从奔腾的河水里逃过一劫,却在精疲力竭的时候,被人割断了喉咙。这里躺着的尸体,超过半数都是喉咙被隔断而死,剩余的,则全部都是因为溺水而亡。
雁过留痕,那些人的速度很快,却没有刻意掩藏行动痕迹。因此王忠很快便查探清楚:
“有一批人,早已经藏身在锦溪城外,大水过后,他们暴起杀人。果决而且狠唳,这些骑士几乎全无反抗,便都死于非命。”
王忠转头看着刘离,说道:“粗略查探,这里有一万一千七百六十五名骑士。三分之一是溺水而亡,其余的便都是割喉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