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黎蓦地睁开了双眼,眼前依然是一片灰暗,他转头四处望去,希望还能看到那对母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之中。四周根本连人影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怅然若失地抬手抹脸,湿湿的,一脸都是。
在他的心里却不断地滚动着母亲留给他的那最后一句话,愿你一世长安,忘记所有。
可惜他却从未敢忘记,忘记那不过是奢望罢了,他无时无刻都在蓄积着自己的力量,渴望着有朝一日将那些人亲手抓获碎尸万段,这样才能弥补他们放下的过错,才能祭奠他那几百惨死的族人。
都黎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郁气呼出,在这死地任何一样的情绪都将被放大好几倍。越是靠近这幽冥草所在之处,越是明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能不被这儿所左右。
在都黎平下心里起伏的波澜之后,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突然在眼前出现,突破浓重的灰雾而来,‘嘭’地一声,倒在地上,地面上飞起的尘埃夹杂着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
都黎心下大惊,不由向后退了好几步,等着尘埃消散,才看到了一个‘血人’。称之为‘血人’,乃是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是血,不管是衣服被血染红,还是一头白发也被染红···
一头白发,都黎大惊失色,赶紧跑到近前,跪在地上,将人慢慢地扶起来,用手轻柔地抹开他脸上的血迹,赫然是闻起。
再往下看去,闻起手上紧紧握着的是···幽冥草···
都黎盯着那幽冥草,他来过这死地是不错,他也靠吃过这幽冥草,才能像现在这样活得这样的健康,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幽冥草,是长着什么样子?
幽冥草被紧握在闻起的手上,花瓣少了几瓣,只剩下小小的一半,几近枯萎的模样,但是还发着幽幽微光,白色而透明,其上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香味,比起他前下静坐时闻到的,只是现在已经消散的厉害,香味变得非常淡了。
他的手微微一动,想要拿过闻起手上的幽冥草,幽冥草代表着就是生的希望,而活着就是有无数的可能,无数的翻盘机会,谁会看着在自己眼前的机会白白流失呢?!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渴望。
当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缓缓摸上幽冥草时,他的心是一片冰冷,连带着他想要拿到幽冥草的渴望也是空前强大的,直到触摸到那幽冥草时,一片温热的手感,瞬间传递,将他的心灵包裹住,一片冰冷慢慢变得温热,心脏似乎又活过来了似得,慢慢但却有力的跳动。他又想起,母亲那句,‘愿你一世长安,忘记所有’,想起母亲最后亲吻他额头时,真挚而虔诚的背影,想起母亲那绝望的背影,却在看到他时,温柔而充满希望的目光。
他瞬间移开了他覆盖在幽冥草上的手,馒头大汗淋漓,但却坚定了他的心,他怎么能夺了闻起的命呢?!
他看向身后,似乎快要天明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都黎一把将闻起被在身上,凭着记忆向先前他们驻扎的地方走去。
却没发现,背上的闻起微微睁开了双眼,紧握着幽冥草的手也慢慢放松,整个人的紧绷慢慢放松下来。
闻起算是信任了都黎。
待到都黎背着闻起回到了营地,便看见林半夏像是小狮子一般守在杜衡身侧,不容许任何人靠近过来。
是的,昨晚上夜越深,灰雾便越发浓厚,几乎是十米开外便见不到人,也压的人十分的抑郁。
林半夏将闻起的话放在心上,何况杜衡还是他的师傅呢,就算闻起不说,他也有责任将杜衡的安危放在心头,不容任何一个人伤害杜衡,包括阿昌。
可是,那雾似乎像是有什么魔力似得,让人心神俱动,将什么东西都放大好几倍,无论好坏,不管是否温情或是暴戾。不论是林半夏隐藏在心中的深处,在家族中的郁郁不得志,得不到父亲的看重,还是阿昌因为一次行动的失利受伤,而被派来看顾林半夏这种半桶水少爷的憋屈,还有那些匈奴人自个心中的小九九,都被无限放大。
阿昌是习武之人,自然能感觉出其中的异常,他不断喝着杜衡递给林半夏的那袋水,也让少爷也喝着,心中感到不对,便抿上一口,也是能够缓解上不少,也逼迫着自己不敢睡着,他现在护卫的是少爷和杜姑娘两人,而另一旁的匈奴人是永远信不得的。
果然不出阿昌所料,那七八个匈奴人有异,与其说是那匈奴人有异,倒不如说是这雾实在古怪的很。
其中的两人冲过来,说着一大堆阿昌听不懂的匈奴话,阿昌只能高度集中精神,防备着两人,更是防备着稍远离的那五六人。
那两人发现阿昌听不懂,才断断续续,用撇嘴的话说道:”我···离开这儿,现在···走···“指着他们所有人。
阿昌蹙眉摇摇头,表示不同意,他可是听了闻起交代的话,天明离开,他没说现在可以走,也没要求必须等他回来,那么天明这两个字则至关重要,不然是不必要多费口舌的。何况这浓重的雾里,还不知道有什么怪物出现呢?留在原地,天明在走,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见阿昌不同意,直冲过来,要拽着他们走,阿昌无法,将那两人击昏在地上,戒严防备着看着那五六个匈奴人。
只见其中三人直奔那厚重的浓雾而去,而剩下的三人冲了过来,阿昌奋力挡住其中两人,林半夏也用着自己的赤手空拳,与另外一人撞上,肉搏起来。
林半夏最近练的功夫帮助他挡住了那个匈奴一会儿,最终等到阿昌击昏那两人,过来帮助他,打败了那个匈奴人。
阿昌觉得事情变得太古怪,还没等他们喘平气,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在这浓雾中荡开,却又戛然而止。
阿昌看着少爷惊恐的神情,“少爷,你现在就将我打昏!”
林半夏听到阿昌说出这样的话,瞬间有些难堪,不明所以地说道:“你···这这···这是作何?”
“若是我一会儿发起狂来,你该怎办?你是打不过我的!将我打昏,等天明,再叫醒我!我们再走出去。你要不断地喝杜姑娘给你的水袋里的水,保持心神清明!”阿昌快速的说道,“快!快!若是我疯起来,你是拦不住我的。”
林半夏瞪大眼睛,逼迫自己手起刀落,将手并拢成掌砍在阿昌脖颈处。
看着倒地的阿昌,林半夏闭上眼,又瞬间睁开。
来到杜衡身旁,并跪在杜衡身侧,紧紧将杜衡给的水袋抱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