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何浪走的潇洒自若,内心却宛如在滴血。脚踏在屋檐之上,在寂寥的黑夜里,无数的黑潮向他压迫过来,他的步履蹒跚,费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回到了据点。
据点却静悄悄地空无一人,他的眼前似乎滑过,当初几个人一起坐在椅子上举杯言谈的时候,一杯黄汤下肚,是何等的畅快淋漓。现今却只有他看着这样的满目萧条,是谁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那小姑娘曾问过他一个问题,“是谁派你来的?难道他没有告知你,这是岑家的船?”
岑家的船?岑家的船是何物?岑家又是一个怎么样的显赫家族?那小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你们河匪打劫的时候都不看点子么?谁都敢惹。
他原先从来不管不去深思这些繁琐之事,只管凭借着自己的武功去打劫那些吸血的商人,只管将劫来的银子丢入他认为贫穷的人家,他是江湖上的侠义怪盗,可是把自己推入这般境地的也是自己。
他又想到了,那日四弟兴匆匆的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得到了一个颇为可靠的消息,过不了几天就会有富商携着大量的金银珠宝路经直沽,我们正好能够干上一票···我都查探清楚了,是从扬州来的,端的是富贵,瞧那船吃水的模样,绝对是有好货的,大哥,我们可不能错过今次的机会啊。干完这一票兄弟们能吃上一年!’
他并未做深思,四弟从来都是负责探查这方面的信息,他是他的手足,他对他给来的消息没有任何的质疑,那日晚上他就着手为这次的行动进行安排。
待到昨日夜晚的奇袭,却好似被人算尽,突袭的很快,但他带着人一上了船就好像是被人瓮中捉鳖了一样,那船上的护卫也不像是一般富商家中能够有的规格,是那精良的军队才具备的素质,个个武功精良、配合默契、进退有度,完全是训练很久才能有的效果,他心中飞快的掠过一个念头,他们钻进了别人的圈套里了。
他记起那日所得来的富商的消息,这行人总共有三艘船,前两艘上的是主人家和女眷,后一艘上是运送的货物,他们早作好打算,先攻下那载有女眷的船,最后再由劫持女眷换取更大的利益。可是他登上的明明是那有多名护卫等着的主人家的船。
随后他率先争破那圈套前往那艘载有女眷的船上,没想到遇上了那个小姑娘,那姑娘小小年纪,武功却在他之上,反而逼得他自己挥刀斩向自己,逼得那姑娘放了自己。若不是他从小学的就是偷盗之法,轻功高明,善于与人纠缠,今次就回不来了。
窗外影影灼灼,有什么人回来了。
何浪透过纱窗,判断出是五妹莫千雪扶着四弟苑天回来了。
“四哥,”莫千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哀婉,“大哥不知所踪,二哥死了,三哥被抓,就余下我们两人了。你还深受重伤,城里到处都是要抓我们的官兵。”
苑天‘呸’出口中含的血水,“二哥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台阶上的人惊住。
莫千雪用手里持着长剑的手背一抹双眼,高兴地唤道,“大哥!”
何浪赫然站立在那台阶上,月色打在他的脸上,一片苍白萧条。
何浪冷淡开口,“四弟你也活着啊。”这句似是感慨的话,确如炸雷一般在苑天的耳边炸开。
可是莫千雪却一点都不懂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她带着一丝哭腔,“大哥,四哥和我好不容易杀了出来,只是二哥···二哥为了救我们死在了那人的枪下,三哥被抓,我们这一群人,离散了。”
“四弟,你有何话所言?”
苑天一瞬间直起背脊,反手扯过莫千雪,手掌直接按在莫千雪的脖颈之上。
“大哥想要小弟说些什么?”苑天反问道,他手下的莫千雪惊讶的忘了挣扎。
“小弟从来都是想要盼着大家过好,日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偏偏大哥热衷于那江湖上的侠义之称,小弟只好为着自己多想想了。”
何浪真的不愿意相信苑天真的是这幕后推波助澜的杀手,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不知名的颤抖,“那岑家是何等人家?你知道我们惹上的是何人么?”
“呵,大哥,你不知道么?岑家,就是那个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岑家啊。”苑天从一开始就知道当初他口里所言的要打劫的是谁,是,他是想要推着大家进入那万丈深渊。再近前一步,他就能摆脱了这让人厌恶的日子。
“岑家之人近的来说就是那战死沙场的大将军,远的来说就是那第一军师啊。”从苑天嘴里吐出来的话,那人心生寒意,“你知道,这艘船上除了岑家的人还有何人么?那江南杜家的老夫人···”
莫千雪呆愣愣地问出口,“四哥,那些人不是从那江南来的富商么?”
“背后的人,你背后的人是谁?”何浪深吸一口气。
苑天‘哈哈’一笑,“背后的人,我们不过各取所需。”
“你就这么恨我么?要断了这些跟在你身旁兄弟姐妹的命么?”
“我早就想摆脱了你们,这送上了的机会,白白浪费了多可惜。”
苑天狂妄地说着,却没有发现怀里挟持的莫千雪听到他说出来的这句话时僵直了身子,垂在身侧的手中紧紧握着那长剑。
“当年我们对酒畅饮···”
“别提当年,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被江湖上的人捧着些,就真的以为自己侠义顶天了。”
莫千雪听着四哥,不,苑天在其耳旁的话语,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瞎了,二哥的惨死历历在目,大哥苍白着脸站在近前,三哥落入那些人的手中生死不明,她眼里含着恨意和决绝,举起手里的长剑,伴随着何浪惊恐的吼声,一把刺向自己。
长剑深深地被刺入莫千雪柔软的腹部,只剩下剑柄还在外面。
苑天狠狠地推开莫千雪,捂住自己的腹部,“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何浪一把接住莫千雪,用手里的剑指着苑天道,“那人是谁?”
苑天瘫在地面上,他本来就身受着重伤,这下又被那莫千雪反手一击,他喘了口气,轻笑出声不作回答,眼前却掠过几兄妹畅饮的画面,想要改变的一直都只是他。背后的人,背后的人,远远不是我们惹得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