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忝颜得兄许一人情,今日厚颜请乞,万望不弃,拨冗一见。”
“妹,杜兰真顿首。”
封轶看着那张传讯符慢慢烧成灰,沉吟了一下。这两日,自从他受到宁师兄的委托去海国之后,他一直在等杜兰真给他发传讯符。没人愿意一直欠别人人情,封轶也绝不例外。
也许有人乐得欠杜兰真这样美貌的女修人情,好寻到机会献殷勤,封轶也绝不是这样的人。
不得不说,封轶对杜兰真这个便宜师妹算得上很有好感这样一个既有美貌、又有天资,脾气也好、风骨也佳,最妙的是还很懂得为人处世,没有天才的心高气傲的师妹,想来很少会有人不喜欢。
封轶曾想过杜兰真会怎么来要求他兑现这个人情,不知她是不情不愿的,还是故作大方,又或是真的心平气和?毕竟,这件事是为了乐正初,却要用掉她自己的人情,她和乐正初也不熟,她不情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别的不提,当时出头的是董无命,差点被打的可是杜兰真。
对此,封轶也没有愧疚。虽然这算是宁潇鹤和乐正初一手策划,但能帮他还掉一桩人情,他没什么不乐意的。杜兰真若是不乐意,大可以不来,若是来了,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
考虑到杜兰真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子,封轶觉得就算她心不甘情不愿,自己也可以包容理解。这一路上如果需要他照拂,他也能帮一把是一把。
但他绝没有想到杜兰真的传讯符是这样的。
非常简洁,简洁到甚至有点敷衍,颇带着点“反正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快走个过场得了”的意味。但又非常周到,礼数周全,事情交代的很清楚,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得体感。
封轶依照传闻和这段时间不多的相处,在心里刻画的杜兰真,是一个温柔大方、秀美灵动,又不失坚定道心、机敏聪慧的少女,因为年纪小,有时还带着两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但当他再次见到杜兰真时,忽而又不确定了起来。
“封师兄,好久不见,小妹叨扰了。”杜兰真见了他,微微一笑,十分自然的招呼了一声,在他的对面坐下,“今日求见,实际上是有事相求,希望师兄不要把我打出门去。”
“不知是什么事?杜师妹但讲无妨。”封轶明知故问道。
杜兰真柔柔的笑了笑,“我听说师兄要去海国?不知能否带上我一个?小妹长这么大,还未曾去过海国,都说古三山十州是仙道圣地,小妹倒想去见识一番。”
“我正是要去海国。”封轶说道,明知杜兰真来意,还是按照套路先推辞,“可我却是有些差事在身,恐怕不太方便带师妹游历?”
杜兰真看着他,没有按套路往下说,只是眼巴巴的望着他。封轶见她眼里反复蕴含着两泓清泉,就这样带着笑意望着自己,不由得感到些不自在,咳了一声,“师妹看我做什么?”
杜兰真觑了他几眼,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倘若我能帮上师兄些忙,岂不是更好?左右我也没事做。”她笑吟吟的望着封轶,“封师兄,咱们心照不宣的事情,非得走一遍流程的吗?”
封轶绝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直白的点出事实,不由愣了一愣,沉默了一下,“也是,咱们互相心里有数,作此姿态,未免好笑。”
“万望师兄带我去海国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小妹到那,就为封师兄你摇旗呐喊,加油助威。那玩笑一般的所谓人情,小妹厚颜,权当作交给师兄的学费了,希望师兄看在咱们都是同门的份上,别把我打出门去。”杜兰真拍手笑道。
“师妹说笑了。”她这么直白,封轶倒反而觉得有些对她不住了。不管怎么说你情我愿,大道无情,不分年纪,他总归是和宁师兄一道算计了这个年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一把,“带挈同门,也是本分。”
杜兰真懒懒的笑了一下。她不知道封轶心里在想什么,但她也没兴趣知道。自从知道自家要和封轶一起去海国,她就有股懒洋洋、意兴阑珊的感觉,颇觉无趣。
固然,她是有几分喜欢封轶,若是以前,得了这个机会,能合理的同封轶一道外出游历,那她一定很开心,快快乐乐的准备。
但是她既然知道这次同行都是宁潇鹤与乐正初明争暗斗,暗中算计的结果,就颇感无趣。
杜兰真虽然嘴上不说,但毕竟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心里还是有点憧憬“天定姻缘”这种说法的,她之前自觉对封轶算是一见钟情,显然是有点天命所归的意思了。后来发现封轶是同门,更觉得这就是所谓缘分,不免有些起劲,一手导演了那场让人印象深刻的初遇。
但此时被安排和封轶同行,她知道全是人意,机关算尽,而非所谓天意,她和封轶,也绝不是什么天定姻缘,兴致消减,冲动逐渐褪去,理智重新上来,便觉得意兴阑珊了。
若说对封轶完全没感觉了,倒也没那么快。但杜兰真一想到往后几年,乃至于十几年,都要和一个所图不同的人相处,哪怕这个人她有点好感,也是件很烦人的事情了。
杜兰真还没那么大脸,认为以她和封轶浅薄的交情、稀少的见面,能让他对自己情根深种,连自家亲亲师兄都抛在脑后了。
勾心斗角,杜兰真不怕,也不厌恶,但这种事是为了图一个大道得求。找个道侣、谈谈情说说爱,却是拿来解压松快的。若是在情情爱爱里还要勾心斗角,未免让人疑惑这到底是图些什么了。
况且,只要稍稍思索,便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倘若杜兰真还要同封轶亲近,那即使作为友情,偶尔也会掺杂利益不合的勾心斗角。
不巧,在感情上,杜兰真是个很纯粹的人,友情也就罢了,若是爱情,她不愿意接受这种亲密里也难免算计的关系。因此,她这次见了封轶,便失去了那份刻意想要的亲近,态度自然,又有些懒洋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