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泰煞谅事宗天宫薄春雪,我一无所知。”发现黄星月的态度有所松动,杜兰真立马接口。
她一个远离外界、不过金丹的小修士,能知道泰煞谅事宗天宫、知道北阴大帝、隐约知道当年恩怨,已经是机缘不断的结果了,像是罗酆六天中到底都有谁,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就连泰煞道君名为薄春雪,都是从黄星月这儿现学现卖的。
泰煞道君的传承极其简单,只有那一部道书,就连黄星月所说的“势必要杀问幽道君”这个誓言都没有——杜兰真怀疑泰煞道君的传承是分阶段的,等她修为上去了,还会有别的部分。
“罗酆六天分别是纣绝阴天宫、泰煞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这六人中,除了薄春雪与卓沉渊是半途相识之外,其他五人都是卓沉渊放弃杀一人成道、决心走那前无古人之路后,亲自培养、用来做他成道根基的。”
“自卓沉渊陨落之后,这罗酆六天一个接一个地陨落,转世数次也俱被推演找出击杀,消弭于岁月里了。”黄星月简短地把这一段满含腥风血雨的过往说了一遍,“除了薄春雪支撑了数万年不死之外,还有一个人勉强维持,至今仍存真灵,如今一步步重新证道,成了我家祖师培养的对手之一。”
“这人叫做俞第尧,受封宗灵七非天宫,当年诸天万界尊称他一声宗灵道君。不过,转世数次,他早不是什么金仙道君了,如今不过刚过法力之衰,是个阳神二劫修士罢了。”
杜兰真侧目——“不过”“罢了”,这话能拿来形容阳神二劫天君吗?她俩一个元婴、一个金丹,怎么好意思用这种词啊?
细究黄星月的态度,无论是对泰煞道君薄春雪,还是对宗灵道君俞第尧,俱是十分不屑、毫无客气与应有的尊敬,直呼其名、语带贬低……这是因为问幽道君门下承祖师辈恩怨,还是别有因由?
杜兰真觉得是后者。
主要是……论起仇怨来,他们戡梧界与北阴大帝还有点破界之仇呢,杜兰真也没见霍明玉贬低卓沉渊,更没见非鹤楼比赛里编排卓沉渊坏话啊!
问幽道君门下应该没这么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吧?
“俞第尧与我师门有仇隙。”黄星月不知道杜兰真所想,只是平淡道,“对于祖师来说,最终对手是谁都无所谓,总之会成为她成道路上的一个台阶。但对于我师尊一脉来说,倘若俞第尧重新成为道君,便是莫大的麻烦!”
“问幽道君不会保令师门吗?”杜兰真不解。
“你未出过戡梧界,不了解诸天万界的情况也很正常。”黄星月瞥了她一眼,“祖师自然会保护我师尊,保她的传人,但这保护不是无条件的,祖师不可能费太多精力在门人身上。道途是自己走的,难道我们还能永远赖在祖师身上?”
“若俞第尧真的重回金仙,若一心要对付我们,祖师未必护得住我们——这世上永远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黄星月说到这里,神色复杂,“况且,等你修为再高些便知道……等到了金仙道君那个层次,已经是随心所欲,没什么可以约束他们,而除了大道,他们也没什么在乎的了。”
“也许俞第尧把我们师门屠尽,问幽祖师还不以为意,只在乎俞第尧到底什么时候能到人天之界呢!”
杜兰真听着,黄星月对此毫无怨气,只是复杂和惆怅。
“于我们来说,祖师能证道祖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然而祖师证道祖的这个踏脚石,不可以是俞第尧!”黄星月收起情绪,冷冷地说道,“当年薄春雪诚心归附卓沉渊,成为罗酆六天之首,俞第尧还蒙她教导过。薄春雪死前发的那道誓言,其实是对俞第尧的一个邀请!”
“若是有旁人得了她的传承,多一个势必要杀祖师的人自然很好,但若是俞第尧还活着、一步步走上去,得了她的助力,能杀了祖师也很好。”黄星月冷笑,“你在此重凝金丹,便是托了薄春雪留下的法力所助。你修为太浅,受不住更多,传承应该只继承了一小部分,日后修为上去了,再来泰煞宫还能再得助力。”
“这助力若是不被你获得,等俞第尧找到了泰煞宫,自然就是他得到了!”黄星月说到这里,朝杜兰真微微一笑,“反正我也无法毁去,给他不如给你。”
泰煞道君的道场,金仙以下无法毁去,而问幽道君本就在寻对手,多一个选择反而更好,不会来毁。
对于黄星月及其师盛云崎一脉来说,另择他人来接受这传承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杜兰真没想到自家还有另一个麻烦——
“这么说来,我还得与这位宗灵道君争锋了?”
“如果你能走到阳神,如果你能一路追上俞第尧,那……是的。”黄星月笑道,“我也不算祸害你,你若是连这俞第尧都没法压过,那就更不必提我家祖师了。”
如果杜兰真是个胸无大志、修至阳神便心满意足的修士,那黄星月确实对她只有莫大的恩情可言。
“原来晚辈还能与您这样的元婴真君各取所需。”杜兰真忽地笑道,“金丹期就有这样的机会,不得不说,这是晚辈的造化,以后可以到处胡吹了。”
这小辈委实有点太豁达了点!
对自己多了个前任道君的对手、可能上了后者的黑名单这件事,接受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其实你好好修炼,只要不是一百年元婴,三百年阳神,一千年内追上俞第尧,他也不会把你当成对手的。”黄星月安慰起杜兰真来。
“元君愿意安慰我,这好意晚辈心领了。”杜兰真微微一笑。
与黄星月想的不一样,她并不觉得这是个坏消息。
这修行路上,一路俱是艰难险阻,没有这个,终究也会有那个,她能提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艰险,难道不是一件莫大的幸运吗?
前路艰险,何如前路无方?
她甚至有心思开玩笑,“元君与我说了这么多,不如告诉我,问幽道君叫什么吧?晚辈既然为之努力,总不能连名字都不知道,那也太心酸了吧。”